陈纵横好奇的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身材削瘦的男子,正诧异的盯着自己。

    “猴子?”

    猴子的本名,叫做侯坤。

    是陈纵横高中的同班同学。

    侯坤是很师眼中,很典型的差生,喜欢打架斗殴,到处拜把子,跟校外那些混混关系匪浅。

    原本,侯坤与陈纵横,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应当是两个世界的人,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但有一次,侯坤被人堵在学校前的小巷里,陈纵横刚好就过,略施小计将他给救了下来,从那以后,侯坤就认陈纵横作老大了。

    上大学后,由于陈纵横很少回长河,两人的联系也渐渐淡了,没想到今日却是再次相见了。

    “老大!”

    听到熟悉的称呼,侯坤终于是确定下来。

    他眼眶微红,几乎是狂奔着冲向了陈纵横。

    临近前,忽然停下脚步。

    他低下头,尴尬的看着身上,厚厚的油脂。

    这与陈纵横的光鲜亮丽,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不想认我这个老大了?”

    陈纵横咧嘴一笑,深深的将侯坤抱在怀中。

    侯坤急忙将陈纵横推开,垂下眼皮神情窘迫的道。

    “老大,我身上脏,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语气,卑微到泥土中。

    这让陈纵横,眉头轻轻皱起。

    老友重逢的激动心情,也稍稍沉寂下来。

    十七八岁的侯坤,虽然对学习不甚感兴趣。

    但,风华正茂,朝气蓬勃,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哪像现在,暮气沉沉,老气横秋。

    哪里像是二十七八,正值壮年的青年呢?

    “衣服脏了,可以洗,朋友没了,可就无法挽回了。”

    陈纵横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刚刚走出两步,就传来侯坤颤抖的声音。

    “老大,你还认我这个小弟吗?”

    陈纵横转身。

    看到侯坤紧咬牙齿,身子颤抖着,落魄的低着头。

    这样的他,就像一只狼狈不堪的,丧家之犬。

    “抬起头来。”

    侯坤身躯一震,缓缓抬起头来。

    但眼神,依旧闪躲着,不敢与陈纵横对视。

    “唉。”

    陈纵横微微叹息一声。

    生活不仅将侯坤的棱角磨平。

    甚至还将他,打磨的面目全非。

    站在自己面前的侯坤,与十年前的侯坤。

    仿佛,只有名字相同而已。

    陈纵横取出钢笔,在纸巾上写下手机号。

    “遇到什么困难,直接打这个电话。”

    “只要你还认我这个老大,你就永远是我的小弟。”

    将纸巾塞到侯坤手中,陈纵横毅然转身离去。

    在走出小区时,侯坤追了上来。

    “老大,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侯坤搓揉着双手,脸色有期待,也有窘促。

    但比之前,至少有了几分朝气。

    “……”

    陈纵横一言不发,等候着侯坤下文。

    良久后,侯坤才下定决心,轻轻开口道。

    “我开了家小饭店,就在这旁边,不如……喝两杯?”

    侯坤的话语,越来越小。

    到最后,就和蚊子哼哼差不多。

    毕竟陈纵横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成功人士了。

    侯坤认得陈纵横身上穿着的衣服,据说要几十万。

    这样的人物,真的还肯跟自己在一起喝酒吗?

    “走,前边带路。”

    陈纵横咧嘴一笑,轻轻拍了拍侯坤肩膀。

    侯坤身躯微震,急忙跑到前边带路,与有荣焉。

    侯坤的身世,陈纵横也很了解。

    父母是普通的职工,生活相对比较节俭。

    在高中毕业后,就上了一所职高。

    虽说能开个小店,恐怕也要终日与柴米油盐打交道。

    看这个状态,生活甚至可能还不叫拮据。

    侯坤开的小店,就在锦绣小区前,沿街的门头房。

    现在马上就要晌午了,但生意并不好。

    只有零星几个人,在里边吃面。

    门前,坐着一个穿着围裙,样貌普通的女子。

    年纪应该与侯坤相仿,但却疲态尽显。

    看起来,甚至有三十多岁一样。

    “蓉蓉,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我老大陈纵横。”

    侯坤很热情的,将陈纵横介绍了出来。

    那女子闻言,只是站起身,轻轻点了下头。

    就像是心不在焉,丢了魂儿似得。

    看到女子这个样子,侯坤也是深深叹出一口气。

    “老大,这是我妻子徐蓉蓉,六年前结的婚——蓉蓉,去炒几个小菜,我跟大哥喝上两杯。”

    徐蓉蓉答应一声,脸色苍白的看着陈纵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陈先生,猴子他也没提前说,都是一些家常菜,你不嫌弃就好。”

    陈纵横咧嘴笑道,“弟妹做的菜,我怎么会嫌弃呢。”

    徐蓉蓉努力笑着点点头,然后回到后厨忙活去了。

    侯坤跑到柜台,将手里的菜放下,连忙抽出一张椅子,用袖子擦干净后,才示意陈纵横坐下。

    “老大,我这小店不比那些大酒店,需要你将就一下了。”

    “我没事。”

    陈纵横轻笑着,也不嫌弃,随便抽出张椅子就坐下。

    侯坤见状,神情有些感动,在陈纵横对面坐下。

    “老大,真没想到,我侯坤还能有见到你的一天。”

    “瞧你说的,跟马上要生离死别一样。”

    陈纵横轻笑着摇摇头,熟练的拿起暖壶,沏了一壶茶,给侯坤倒上一杯推了过去。

    “结婚这么多年,应该有孩子了吧?”陈纵横问道。

    侯坤咧嘴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头。

    “不瞒老大,两个,一男一女。”

    “你小子,可以啊。”陈纵横惊讶道。

    但是很快,侯坤脸色就黯淡下来,闷声点上一根烟,狠狠的咋了一口。

    “大的五岁了,现在上幼儿园,让他爷爷奶奶看着,小的才两岁,患上了白血病,现在正住院呢……”

    陈纵横脸上的笑容,当即是僵住。

    这下,他总算明白,这一对夫妻的脸色,为何这样难看了。

    白血病,即便最终可以治愈,所花费的医药费,恐怕对侯坤一家来说,也无异于是天文数字,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烟雾缭绕间,侯坤眼眶泛红,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前不久,我刚刚把房子卖了,现在这个店生意也不怎么样,正和蓉蓉商量着,是不是也转手出去,先给孩子治病要紧……”

    侯坤越说,声音越是哽咽。

    到最后,直接是抱头痛哭起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女儿的疾病,终究是将这个男人,给彻底压垮了。

    陈纵横心情沉重,刚要开口相劝,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争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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