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易鸿这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向南便告辞离开了,不过他并没有离开文保小院,而是径直上了楼,来到了青铜器修复中心,又去看望了一下张春君老师。
    “我打算再在青铜器修复中心待个半年时间,就准备退休了。”
    张春君在见到向南以后,透露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早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张春君因为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再也没有亲自上手修复过文物,这一度让性情火爆的他有点接受不了,甚至去年的时候,还跟朋友跑到太湖那边的洞庭山散心了一段时间,这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原以为过了这么久,他应该已经和江易鸿一样,习惯了这种状态了,没想到这会儿居然提出要退休了。
    向南有些想不通,便开口问道:“这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怎么想着要退休了?”
    “又没办法修复文物,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
    张春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向南,说道,“再说我也年纪早就到了,也该退休了,修复了大半辈子的文物,是该回去好好享几天清福了。”
    向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问道:“那您以后见不着这些青铜器,听不见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就不觉得不习惯?”
    “我有什么不习惯的?”
    张春君没好气地瞪了向南一眼,“你以为我小孩子还需要哄啊?我养养鸟,钓钓鱼,日子难道不开心吗?”
    “您习惯就好,您习惯就好。”
    见张春君有点生气了,向南连忙赔笑道,“对了老师,要不我介绍您一个好去处?”
    张春君一脸狐疑地看着向南,问道:“什么?”
    “我那个文物修复博物园不是建好了吗?您应该还没去看过,那里面跟个公园似的,环境可好了。”
    向南想了想,笑着说道,“既然您打算退休了,要不您干脆到博物园里做个园长?那里面青铜器也不少,还有修复师在那里修复青铜器,您要是哪天上瘾了,还能进去教训教训那几个不成器的呢。”
    张春君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去处呢,原来是你这小子想把哄过去给你干活啊!”
    “嘿嘿。”
    向南尴尬地一笑,抬起手来挠了挠头,说道,“怎么能说哄老师干活呢,我就是想着让老师的退休生活更多一些乐趣罢了。”
    张春君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没再搭理向南。
    过了半天,他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等我歇够了再说吧。”
    “行,那我就等老师的消息了。”
    向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从张春君这里离开之后,向南又到刘其正的办公室里坐了一阵,这才离开了文保小院。
    从门口出来后,向南看了看时间还早,也没回公司,又转了个方向,朝不远处的魔都历史博物馆走了过去。
    今天春节以来,他几乎没怎么来这里看过黄云轩老师,这次过来,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颇有点作业没做完的学生害怕撞见老师一样,总是心虚得很。
    不过,这么长时间没来过这里了,再不过来看一看,自己都会过意不去。
    一路来到魔都历史博物馆的办公楼,向南很快就找到了黄云轩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没关,正虚掩着呢,他也没敲门,轻轻推开一个口子,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去。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靠窗的那张桌子上有一杯刚泡好的茶在冒着热气。
    黄老师又跑去修复室里修复纺织品文物了?
    向南微微一皱眉,正要退出来,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啊?在这里探头探脑的想干什么?”
    向南被惊得一缩脖子,就好像在幼儿园时偷看姑娘被人发现了一般,连忙退后一步,回过身来往后面一看,只见黄云轩老师正背着双手,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向南暗松了一口气,咧嘴笑了起来:“老师,好久没来看您了,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不就那个样子,还能怎么着?”
    看到是向南来了,黄云轩严肃的表情稍稍松了一些,不过依旧板着脸,显然还是在生向南的气。
    谁要是有这么一个半年都不露面的学生,脾气就是再好,那也得生气啊,更何况还是有点傲娇的黄云轩。
    说完这句话,他就轻“哼”了一声,绕过向南就进了办公室,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口。
    向南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眼见黄云轩生气了,他也只好乖乖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老师,其实我早就想来看您了,可这半年来实在太忙了,又是研究所生产基地搬迁,又是筹建文物修复博物园,后面又还有个文物修复培训学院毕业学员的技艺大赛,而且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一趟巴里斯,待了半个多月正想回来,又被人叫去了兰顿市……”
    向南皱着一张脸,向黄云轩大倒苦水,他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这半年来,都没好好停下来歇一歇,我真是太难了。”
    向南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其实大多都会提前跟各位老师通知一声的,以免老师们临时有事召唤自己时,自己到不了场,所以,向南说的这些,黄云轩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过,人嘛,年纪一大,就越像个小孩似的,知道是一回事,心里不高兴又是另外一回事。
    其实都不用向南“倒苦水”,在看到向南的人之后,黄云轩心里的气就已经开始慢慢消了。
    气虽然消了,可新的问题又忽然来了。
    听到向南说这半年的时间忙得不可开交,连好好休息一天的时间都没有,黄云轩的脸色就开始不对劲了,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打断了向南的话,然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向南,开口问道:
    “你这半年都这么忙?那你还有时间练习缂丝织造技法吗?你可别告诉我,你早就断了练习了!”
    “……”
    向南一时间呆若木鸡。
    我好像出门忘记看黄历了,今天好像不适合来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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