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康王世子正按着一个婢女,闻声怒喝:“滚!”
    安静了一瞬,亲信幕僚的声音响起:“世子爷,老朱回来了,他在佛塔发现了一些东西。”
    康王世子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了下来,推开那婢女:“出去!”
    婢女不敢呼痛,急急系好腰带,应了声是,便开门出去了。
    幕僚们知道康王世子的脾气,只有最亲近的那个,陪着密探老朱一起进来。
    “世子爷。”
    康王世子衣裳半披半露,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道:“有事快说!”
    不知道他现在气不顺吗?还来烦人。
    老朱禀道:“世子爷,属下去了趟光明寺。”
    康王世子目光狠狠瞪了他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专门往他伤口上洒盐了。
    老朱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将佛塔上下,仔仔细细查了一遍,发现二楼溅了一滴血迹。”
    康王世子一愣:“什么意思?”
    “那血迹是新的,也就是说,您带人闯进佛塔的时候,有人藏在楼上。”
    康王世子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们中计了。”老朱道,“萧将军没有撒谎,跟世子妃相会的另有其人。有人引萧将军去佛塔,用金簪在他身上制造出同样的伤口,然后把那个姜世安藏在楼上,等我们出了佛塔,他们安然离去。”
    康王世子脸色乍青乍白。
    既然能把姜世安带走,那么捏造假证据,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按了按额头,过了一会儿,说道:“明天把萧达捞出来吧。”
    亲信幕僚道:“世子,还是今天就去吧。拖久了,怕夜长梦多。”
    康王世子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他心里有点不得劲。
    冤枉了萧达,偏偏吴氏那个贱人又是真的出墙了,连个出气桶都找错了。
    “那个姜世安的来历,查了吗?”
    老朱回道:“给属下几日时间,既然知道他的姓名身份,应该不难查。”
    康王世子点点头。
    “下去吧。”
    “是。”
    康王世子独自坐了一会儿,这口气还是消不下去。
    可是方才那件事被打断,他又没了兴致。
    最后,他还是起身穿好衣裳,去了后院。
    过了片刻,他在一面墙边停下。
    里头传来小县主的哭闹声,一声声喊着要母亲。
    以前,他最疼女儿,只要稍加皱眉,他就会百依百顺。
    可是现在,他心里只有厌烦。
    吴氏既然跟男人私会,为什么带着女儿?
    那个姜十,为什么好像是冲着阿昀来的?
    康王世子一桩桩想起往事。
    阿昀出生的时候,他成婚不到十月。稳婆说,小孩子出生,差个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
    然而阿昀长得壮实,一出生眼睛就乌溜溜地转。
    他那个没脑子的母妃看了,脱口而出,像是在肚子里多养了半个来月。
    那会儿,他嫌母妃不会说话,现在想想,说不定这才是事实。
    还有成婚那晚,吴氏羞涩,屋里只留了一对龙凤烛,幽幽暗暗的看不真切。
    父王看重他,少年时多有约束,只在婚前教导了房事,那会儿他还不大懂,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情形。
    当时给她请脉的太医,好像也不是府里常用的……
    以前他从未想过,现在细细思索,有太多空子可以钻。
    如果阿昀真不是他的女儿……
    康王世子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
    夜幕还未降临,萧达的认罪书就呈到了御案上。
    皇帝惊讶:“这么快?”
    他还以为这样的案子,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能理清。
    楼晏淡淡含笑:“这几年,臣见陛下对萧达多有不满,故而早早收集了证据。”
    皇帝面露赞赏:“先帝曾经与朕说过,一个臣子,能做好本职之事,便算合格。要是事事周全,就是能臣,可以托付要事。如果还目光长远,做数年之计,则是良臣,足以托付江山。楼四,朕没看错你。”
    他浑然忘了,先帝还跟他说了一句话:倘若有人事事合你心意,挑不出一丝错,那就要小心了,多半是个巧言媚上的大奸臣。
    皇帝翻了翻卷宗,越看火气越大:“这个萧达,居然做了这么多恶事!”
    楼晏拱了拱手:“陛下息怒,他以后做不了。”
    皇帝点点头,说道:“既然证据确凿,那就判了吧!你说怎么判好?”
    楼晏已经打好腹稿,当下一一念给皇帝听。
    皇帝依言写下,盖了印后交给他。
    楼晏捧着厚厚的卷宗,禀道:“事不宜迟,臣这就是送到政事堂去。”
    “去吧。”
    “臣告退。”
    ……
    康王世子听下属来报,皇帝命楼晏主审,觉得事情不对了。
    他立刻换了衣裳进宫。
    好险赶在宫门关闭之前,见到了皇帝。
    他张口就说:“陛下,萧达那件案子,或有疑点,还请慢审。”
    皇帝惊讶地看着他:“大哥说什么?萧达的案子没有疑点,他自己都认罪了。”
    “什么?”康王世子大吃一惊。
    皇帝说:“认罪书都写了啊!朕已经批复,交给政事堂了。”
    康王世子脑袋“嗡”的一声。
    这才一天,不,一天都没到,这么大的案子就结了?
    这是谁干的?算计到骨头碴子里去了!
    他转身就走,赶去政事堂。
    一定要在政事堂盖印之前截住了。
    皇帝看他连声告退都没说,就这样跑掉了,气得摔了砚台。
    混蛋!还有没有把他当皇帝?!
    康王世子出了正阳门,直奔政事堂。
    还好衙署离得近,到的时候,政事堂还没有下衙。
    “常相!”他喊了一声,快步走进值房。
    里头却不是常庸,而是袁彰。
    袁相爷正和楼晏说话,见到他,笑着拱了拱手:“世子,您找袁相?他老人家去视察了,今日下官当值。”
    康王世子顾不上跟他说话,一眼瞧见楼晏手里的圣旨,当即抢了过去。
    看到上面的判决,还有那鲜红的印章,他的手从来没抖得这么厉害过,眼睛更是一点点染上愤怒的红色。
    迟了一步,相印已经落下,判决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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