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灯打开八宝攒盒,推到絮儿面前:“姐姐,吃点心啊!”
    絮儿板着脸没动。
    寒灯端着一张娃娃脸,对她讨好地笑:“这家点心很好吃,真的,我没骗你!”
    他一个个点过来:“这是枣泥山药糕,很清甜,一点也不腻。这是酥油鲍螺,松松软软的,入口即化,京里只有这家做得正宗。这是一窝丝,西北传来的,又脆又香……”
    说得口干舌燥,絮儿却动都不动。
    寒灯很是受挫,只得问:“姐姐不喜欢吃点心吗?那有什么喜欢吃的,我叫人去买。”
    絮儿终于赏脸开口了:“小姐没叫我吃。”
    ……
    楼晏真的生气了。
    因为情绪波动,脸上的红晕都浓了一些。
    “你……”
    他刚想说话,池韫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楼晏愣了一下,想要抽回。
    然而她握得紧,如果用力,又担心她会受不住力而跌倒。
    这功夫,池韫已经将另一手按在了他的脉门上。
    楼晏吃了一惊,这下真顾不得了,用力抽回了手。
    池韫踉跄了一步,扶着窗子站稳,说道:“叫我别拿性命开玩笑,那你呢?这就是你能够站在这里的原因吗?”
    楼晏将手背到身后,神情变幻。
    无涯海阁汇集能人异士。既有文人才子,也有良工巧匠。
    玉重华和那些学子不一样,她不用科考,所以学得很杂。
    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对什么感兴趣就学什么。
    其中,医术也有涉猎。
    池韫慢慢走近:“你到底吃了什么?是他让你吃的吗?”
    楼晏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
    待她再问,他就道:“池大小姐,你管得太多了,这与你无关。”
    他这么说,池韫忍不住有些生气:“你死也与我无关吗?”
    楼晏这次却没退缩,冷淡道:“本来就与你无关,你是什么人?”
    池韫怔了一下,竟答不上来。
    如果她是玉重华,大可以理直气壮。
    可她现在是池韫,再也做不回玉重华了。
    “好。”她点点头,“那我要做什么,也与你无关。”
    说罢,她转身打算走人。
    听得开门声,一直坐得板板正正的絮儿立刻站起来:“小姐……”
    寒灯惊讶,这才多久,主子这么不顶事的吗?
    他这样想着,就见楼晏出现在池韫身后,手一按,门重新关上了。
    “哎!”絮儿瞪大眼,想冲过去。
    怎么回事,这是强行留人?
    寒灯已经挡在她面前了,笑眯眯:“姐姐别急啊!你家小姐还要等会儿,先坐一坐嘛!”
    “走开!”絮儿气道,“我家小姐明明要走了!”
    一想到关门前的情形,絮儿哪里坐得住。
    那位楼大人伸手推门,几乎贴着小姐的后背。
    什么人嘛,看着正正经经的,怎么也找机会占便宜?
    “没有的事,他们还没谈好呢!”寒灯嬉皮笑脸,“再等等,要不我叫人去隔壁买茶汤来?他们家的荔枝膏可好吃了。”
    屋内,池韫按着门板没动。
    楼晏站在她身后,也没有动。
    絮儿和寒灯在外面吵吵闹闹,他们两人却没一个开口。
    近在咫尺的距离,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这好像是他主动靠得最近的一次?
    池韫恍惚地想。
    楼晏不喜欢跟人接近,那会沾上别人的味道。
    何况男女有别,他一向守礼。
    可他现在是做什么呢?面对玉重华,他总是敬而远之,面对池韫,就可以这样吗?
    “他不是宜安王了。”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你见过玉妃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比你更像她呢?不要去挑战一个皇帝的忍耐力。”
    池韫的心思有点飘,慢慢道:“他不会的。”
    “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她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三年来,他不是独宠玉妃吗?因为他曾经说过,一心一意,只要她一个人。”
    这话听起来有些讽刺,但池韫说得很认真。
    “他现下妃嫔成群,乍看早就已经违背了那些话。但是,人的心思很复杂,不能单看表面。他弄出一个玉妃,怕是在成全往日的自己。他把自己剖成两个人,当皇帝的那个,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当他是宜安王的时候,只爱玉重华一人。”
    楼晏微怔,不禁反问:“你只见了陛下一次,就知道这些?”
    池韫笑得苍凉:“我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宜安王是什么样的人。”
    表面上,他是太子的好弟弟,阳光开朗,可内心充满了嫉妒与偏执,暗暗跟太子较劲。
    他觉得太子做不到,所以会逼迫自己做到。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比太子强,值得她托付。
    简而言之,就是心理有病。
    当她看到玉妃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封锦瑟为妃,这没什么,可要她顶着玉重华的名字,还装扮成那个样子,除了欺骗自己,还有什么用处?
    “他不会收集跟玉重华相似的女人,因为他身边已经有最好的替代品。除非,他认为那个人比玉妃更适合成为玉重华。”
    但她现在是池大小姐,再怎么像,也不会比刻意伪装的锦瑟更像。
    池韫转过身。
    他的手还按在门上,这样近的距离,仿佛就在他的怀里。
    她抬头看着他:“我的处境,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你更危险。”
    楼晏怔怔。
    “我先前就觉得奇怪,你与他一向合不来,为什么他会这么信任你。就是因为这个?”
    他没有回答。
    “这药叫什么名字?”
    他摇了摇头:“这事你不用管,我有分寸。”
    池韫笑笑,再次抓起他的手。
    这次他没反抗,任由她给自己号脉。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现在有饮酒的习惯?”
    楼晏点了点头。
    这不用否认,因为他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酒气,她靠得这么近,总能闻到一丝半点。
    她笑着放开他手。
    “你知道怎么活下去,那我就放心了。”
    “我也知道怎么活下去,你也放心。”
    ……
    絮儿很生气,说道:“你走开!我不吃东西,也不喝东西!”
    寒灯死皮赖脸:“那坐一会儿好不好?我这里有话本……”
    絮儿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抽他,忽然听到门开了,池韫踏出来,立刻推开寒灯,飞奔过去:“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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