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莫要太担心了。”
    酆都城,某处还算僻静的角落中。
    牧绾萱静静的站在窗前,身着素白长裙、披着薄薄的纱衣,长发束起云鬓,那绝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依恋,几分忧虑。
    她背后的仙子轻轻一叹,看着手中玉符,转身离了此地阁楼。
    牧绾萱担心的,自然是王升的处境。
    自她得到消息,知道王升去了酆都城阴司之中当‘卧底’,心底就再无法安宁。
    那里是龙潭虎穴,暗藏了不知多少凶险,尤其是在敌方势力已经对阴司完成渗透的前提……
    “唉……”
    师姐柔声叹着,眸中闪烁着点点光亮。
    独倚栏,心无痕,唯有秋风伴思落。
    “师弟……”
    她其实已经习惯了闭关便是数十上百年的修行岁月,在外接纳生灵大道的这万多年的岁月,她都是靠着修行,来抚平心底的思念。
    谁人不想长相厮守?哪能挨过万年别离。
    牧绾萱也知,王升背负着多少压力,更知王升需要自己的支持。
    她甚至,此前也担心过,因为太长时间见不到自己的师弟兼夫君,自己的道心会淡了思念和感情。
    但牧绾萱渐渐发现,情之一字早已与她的心相融;
    王升的身影从未变淡,反而越发清晰,让她思念越来越重。
    近年来,酆都城中也出现了不少有关王升的消息,毕竟他化名‘许仙’,这个暗示再清晰不过。
    杀戮剑仙一路崛起,此时已成地府阴司颇有分量的领军之人,晋升速度远超旁人想象。
    这些传闻中,还伴着一场场恶战,以及一名名被用来祭剑的修罗族高手。
    牧绾萱当真想与灵笙换个位置,做个侍女跟在他身侧;
    虽说此时生灵大道只是初步掌握,但总归能及时为他疗伤,为他加油鼓气。
    “徒儿,在想非语?”
    一袭玄衣的青华帝君,凭空出现在了房门处,身周还有微弱的波痕闪烁。
    牧绾萱转过身来,欠身行礼,“师父。”
    “不用担心,”青华帝君笑道,“非语也是有可来去自如的自信,才去的阴司冒险,这般事都对你说了许多次了。
    造化大道非同小可,那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原初大道,更是天地之始。”
    “嗯,”牧绾萱勉强一笑,却是低头提不起精神。
    青华帝君摇摇头,掐指推算了下,又道:“为师过来看看你就要继续挪移了,此时不少人还在推算我的下落,若我停留太久就会被他们发现。
    你放心就是,酆都城虽将有大战,但此地我们得胜的把握已超过五成。
    只需非语与地府阴司达成共识,酆都城便是咱们反击的开始。”
    “是,”牧绾萱答应一声,同样是兴致缺缺。
    青华帝君哑然失笑,似乎心情颇为不错,脚下踏出一步,身影悄然消失无踪。
    这徒弟,一心只有她的小升升,大事什么的,完全不值一提。
    与此同时,酆都城最核心之地。
    ……
    这就是……六道轮回盘?
    王升跟在地府表面上的一把手——阎君秦广王的身后,总算进了自己最向往的内城;
    此时他正站在一座高塔的顶端,凝视着远处那团巨大的乌云。
    这乌云,若是形容的形象些,有点像是一只大号的‘甜甜圈’,悬浮在一处深渊之上。
    深渊之下似有一座倒立的宝塔,那应是十八层地狱之所在;而在深渊之上,有十座宝殿上下漂浮。
    一只只宛若萤火虫一般的光芒,自各处汇聚而来,钻入那团乌云中……
    王升能感觉到,有真灵穿梭了乾坤,有生灵气息在那乌云深处不断显现,又不知去了何处。
    而在十殿阎罗处,也有一道道浅浅的虚影飘落,远远地排成了八支长长的大队,一批批魂魄被送入六道轮回盘中,自此消失不见。
    整个六道轮回盘,都是这般有序且高效的运转着;
    但王升见到六道轮回盘之后,就明白了诸多轮回有关的道理……
    这里,是六道轮回盘的形。
    轮回大道汇聚于此,但并非只存在于此地;
    轮回大道并非是要将万物万灵都纳入轮回盘中,那样莫说四大星域,整个仙圣界的生灵轮回,都足以压垮六道轮回盘。
    轮回大道无所不在,诠释的是真灵化生的过程。
    真灵便是那一点灵性、灵光,穿越道则之海,自混沌而来,可生、可灭,亦可不断轮回,反复通过轮回大道,化作生灵,去感受这个世界。
    真灵、道则,便是这个世界的基础。
    二者互相影响,互相改变,互相成就,又可独立存在,没有必然的依存关系……
    王升心底划过诸多感悟,宛若有一扇门在面前缓缓推开,其内却是一望无垠的混沌海。
    道的一切答案;
    真灵的一切源头;
    都在那。
    心底突然泛起这般‘归去’的念头,王升元神不自觉便沉浸其中,但随之,他迅速醒转了过来,心底微微一叹。
    还不到时候。
    自己也是被造化大道给影响了心神,这般‘归道’的念头,便是大道折射在自己心底的‘吸引力’。
    王升甚至觉得,自己现如今,已经能学圣者融于道则之海,只不过那样就失去了自我,成为了道则之海看门人。
    ‘先说去见后土娘娘的事吧。’
    之前秦广王将他带到此地,给了他参悟轮回大道的机会,并不是说让他直接靠近六道轮回盘。
    但此时,王升只需要向前冲出个十多里,就能接触到六道轮回盘。
    唯一让王升还在犹豫的,是冲到那里后,自己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
    都混到现在这种程度了,这一步真的不好去赌。
    不过,酆都城大乱在即,此刻地府阴司已经彻底放弃内城之外的秩序。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地府阴司也被人渗透了个三三四四,一群叛将甚至把持了几条完整的出入口,能够随时放人冲到此刻王升所在的位置。
    真要按部就班,按照自己之前所想的‘下策’,等城中乱起来了,自己再想办法接近六道轮回盘,那说不定要横生多少枝节。
    想了想,王升还是决定现在就搏一把。
    凭他此时的神通本领,应该能达到‘一不留神’的效果……
    轻轻吸了口气,传声灵笙让她暂时躲藏起来,王升已是要开始冲……
    “许元帅。”
    一缕传声入耳,让王升精神一震。
    这道韵,似是秦广王无疑。
    被发现了?
    自己刚才对灵笙的传声,难不成被截获了?
    这没道理,自己的造化大道怎么会突然这么不顶用?
    王升下意识握住腰间的长剑,眉头紧皱;
    就听那秦广王继续传声:“许元帅刚才可是接触到了轮回大道?”
    王升点点头,此刻已经寻到了秦广王的位置,对着一处阎罗殿传声低喃:“不错。”
    “方才娘娘有感,传声叮嘱于我,让我引你去六道轮回盘中,许仙将军且向前,先去西北角落,那里我已安排好了一切。”
    秦广王话语一顿,解释道:“我稍后会出手为你遮掩行踪,此时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此地,若是闹出什么动静,后果不可估量。”
    王升又点点头,却是想都没想,直接从高塔上一跃而下,落在了西北角。
    那里升起了一团云雾,将他身形遮掩于无形。
    少顷,云雾中有一对黑白无常跳了出来,朝阎罗殿而去;
    又过了一阵,‘王升’自其中飞出,手中拿着一只玉符,含笑回了高塔之上,盘腿打坐,身周盘旋着杀戮之道。
    那把元屠剑躺在了他膝盖之上。
    回返高塔的,自然是假身。
    王升将元屠剑留在假身上,虽有些大胆,但也表现出了自己对地府阴司以及秦广王的信任,算是增加了一点赌注。
    又不是无灵剑,无伤大雅。
    此刻王升施展化形术,就躲藏在那位黑无常的袖口中,随着这对黑白无常赶去了秦广王的大殿。
    黑白无常押解了一批魂魄,赶去六道轮回盘投胎。
    王升就躲在此处,慢慢排队、耐心等候。
    这些魂魄投胎转世还要走流程,望乡台、三生石、孟婆汤,一样都不落下;
    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总算到了那片乌云上方。
    黑白无常动作麻利地解开镣铐,两鬼差同时震动仙力,那条漆黑的锁链将这批鬼魂径直送入了六道轮回盘中,而趁着这个机会,王升也如微尘一般,撞入了那片乌云密布之地。
    霎时间,王升像是闯入了一片崭新的世界,到处都是电闪雷鸣,四面八方时不时出现一口七彩斑斓的旋涡。
    一只只魂魄,自行朝着这些出现的旋涡而去,转眼消失无踪。
    王升保持着甲虫的形体,迅速朝着下方飞驰,那些旋涡对他也是毫无影响。
    转眼,他像是闯入了一片真灵的世界,能看到无数真灵汇聚成的‘一段’河流,在下方缓缓流淌。
    一只纤手穿透金光,径直朝甲虫抓来。
    王升下意识就要闪躲,但很快就察觉到了那纯粹且熟悉的大道之韵,顿时忍住躲开的冲动,被这只纤手捏住。
    纤手回缩,王升撞入金光之中,仙识失去感应,眼前景色徒然一变。
    他刚刚还是在朝着下方跌落,被纤手拉去了真灵之河;
    突然又变成了,自己像是被人捏住,从清澈的河中被人拉了出来。
    心底感悟再次浮现,王升却立刻挣脱那只纤手,解开化形术,化作自己‘许仙’时的形貌,跳到了一片纯白的小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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