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姬乐悠悠醒来,自己正躺在寝室的床榻上,青年和西施守在身边,而此时天色已明。
    “这就第三天了?”手遮挡刺眼的阳光,姬乐重新爬起来:“还好,看来其他巫女已经遣退?”
    夷光上前搀扶姬乐,在他身后放了两个软垫。
    青年站在床边,低声说:“除了苏芷那傻丫头外,其他巫女已经前往承天殿暂避。”
    “苏芷那丫头没走?”
    “小丫头说,她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长。如果感染,早就中招。假如她离开永乐殿,不是祸害别人吗?”青年站起来,从木桌端起药碗递给姬乐:“喝了吧,灵宫巫觋们专门给你熬的。”
    看着黑漆漆的苦汁,姬乐频频皱眉,根本不愿接过手。
    他装傻说:“喝药?喝什么药?有你在?还需要喝药?”
    “我又不是医师,不能治病。”
    “但你叫‘去病’,站在这里守我一夜,不应该病症自去?”
    “做梦呢?”青年上前摸了摸姬乐的头:“也不烧,看起来没犯傻。”
    “可你有这个典故。后世传闻,你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武帝有一次重病,汤药不灵。正好有次你在未央宫,在武帝身边哭嚎几下,所以他的病就好了。”
    “说不定,你之所以没有其他能力,就因为你的能力附加在名字里。”姬乐做出沉思状:“要不,你在我跟前哭几嗓子?看看我的病能不能好?”
    青年忍住揍人的冲动,将药碗递过去:“国灵殿下,请——”
    夷光附和说:“幽神草也添加进去,能镇痛,对你有好处。”
    你们啊——
    见二人不受自己笑话影响,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姬乐摇头叹息:“何必这么正式?短时间内,我还死不了,别摆着苦脸,多笑笑。这家伙也就算了,夷光,你可是我们华夏四大美女之首。沉鱼之貌,不笑岂不是可惜?”
    蓦地,姬乐皱起眉,感受身体传来的刺痛。
    青年指了指姬乐锁骨,在那里又添了一道伤口。
    “不怎么疼,杨柯那边的伤亡应该不大。”姬乐轻轻一抹,鲜血沾满手掌。
    “夷光,帮我把镜子搬过来。”
    夷光闻言,将旁边的铜镜推到姬乐跟前。
    “咱们的镜子技术也要升级。制作玻璃推行平面镜,必须让农宫抓点紧。”看到镜子里一脸病态的自己,姬乐左手下意识抓紧被褥。
    这就是国灵啊。和国家共兴衰的下场!区区一支瘟?枪,就让自己病成这样!
    镜子里,姬乐看到自己眼底隐藏的怒火。如果不是这次被动迎敌,他恨不得直接杀上南宇山,亲自将那三位神灵给灭了!
    “这时候,能不说这些吗?”青年见姬乐不肯喝药,准备强行灌下。
    “等等,等等,我自己来。”姬乐赶紧打消青年的念头,但看着青年手中的汤药,仍不愿意接过。
    “我多少年没喝中药,上次喝中药还是在学校住宿的时候。那家伙熬的药,差不多也是这模样。不过好歹人家准备蜜饯、糖果什么的,你这怎么什么都没。”
    “良药苦口,懂吗?”
    “但我怕你来一句‘大郎,该吃药了’。然后我喝下去,两眼一闭,彻底再见。”
    青年歪着头看着姬乐,根本不明白姬乐话中的梗。
    “算了,当我没说。”姬乐倍感无聊,上前接过汤药一口饮尽。
    “好苦!”
    夷光赶紧拿来蜜水给姬乐漱口。
    青年:“苦才能治病。说不定一碗药下去,你这病就好了呢。”看到药碗的汤汁喝干净,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是眼睛在被褥和姬乐衣服上来回瞄,仿佛担心对方偷偷换药。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无聊。”姬乐正色道:“这是灵宫专门为我制作的药剂。国民一片心意,我不会随便浪费。”
    哪怕一点用都没有,姬乐也不能直接倒掉啊。
    权当是让大家心安。
    “对了,把通讯镜搬过来,我要跟邓恺、荀安对话。”
    “不用,我来了。”邓恺从外面走进来,依稀闻到里面传出来的中药味,小脸拧成一团。他很不习惯这种味道,明宫里弥漫的药味,是他厌烦就医的其中一个因素。这种味道,总让他联想到死亡。
    姬乐冲青年道:“我记得,昨夜下令封锁永乐殿?”
    “他要闯宫门,旁人也拦不住。”青年收起药碗,准备将邓恺一起抓走。
    “算了,让他留下。但保持距离,离我远点。”姬乐着西施搬过来屏风,横在自己和邓恺之间。
    “你小子过来,莫不是看我笑话的?”
    邓恺通过屏风,仔细观察姬乐,神情犹豫:“你……你没事吧?”
    “咳咳……我能有什么事?暂时死不了,等你杨哥剿灭南宇山,一切就稳当了。”
    “嗯,我相信杨哥。”说完这句话,邓恺目光游离,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国之灵,这几日姬乐的举动他也看在眼中。不得不承认,姬乐已经尽到一位国灵的责任。哪怕邓恺都挑不出半点瑕疵。
    见他不说话,姬乐只好主动问:“你今天过来,就是专门看我病情的?”
    “才不是为你来的。”邓恺赶紧说起自己这一行的另一个目的:“我来灵宫是为那些奴隶。”
    姬乐目光一寒:“奉宫那些奴隶开始闹腾了?”
    “阿阳部落目前在压制,不过支撑不了多久。”
    夏国人为什么担心瘟疫?
    就因为瘟疫爆发后,每次死伤都在奴隶之上。长此下去,夏国人或许会全部灭绝,而那些奴隶重获自由。
    “我听余媖说,灵宫这边的那些地祇大灵也不安稳。用不用暂时封印,以保安全?”
    毕竟那些地祇都是姬乐放出来的,要封印,必须先过问姬乐。
    “不用,这件事我自有处置。”姬乐垂眉道:“正好你也在,便谈谈另一件事。”
    “什么?”
    “咳咳……”姬乐脸上闪过一丝黑气,缓了口气继续:“灵山那边的事,我希望你亲自去操办。”
    “你是指将一部分族人送到灵山?”
    “灵山有先民之墓,防御体系仅次于九宫城,那里很安全。我希望你带人在那里避难,方便日后重建夏国。”
    “当然,我清楚你们的想法,知道你们打算另立一国。到时候,换个名头也成。”
    邓恺心中一惊,下意识握紧膝盖。
    “没错,如果我被瘟?枪所害,会拖着整个夏国陷入瘟疫天灾。你们的打算,的确能派上用场。”
    “夏国受瘟疫之灾,这是天命。但其他国家却没这个天命。如果可能,你带着灵山那些避难者去投奔其他国家,也能避开风险。”
    “何必去其他国家?我们自己照样能重建一国。”
    “闭嘴!”姬乐厉声呵斥,打断邓恺的话:“自行建国?我知道你们打算复制先民百年奋斗。可做起来,哪那么容易?如今得罪那么多天神,情况比当年更糟糕,这时候还妄想复兴?”
    “咳咳……”情绪激动下,姬乐又吐了几口血,脸上泛着红晕:“边台那边不行。回头你带灵山那些人避难后,直接去卡罗城。那里头虽然另有麻烦,但运作好了,保你们几十年应该没问题。”
    “几十年后,仇恨冷却,再做他想。”
    听着姬乐的思量,邓恺脸色表情越发古怪:“我们立国,你真不抵触?”
    “平日,你们敢这么说。我直接抽死你们。但现在这时候——”姬乐坐起来,正色道:“我既为国灵,便要为国家考量。”
    “如何延续诸夏这个文明,不落得古希腊以及其他异域文明的下场,这才是我的使命。”
    “若能让文明,让血脉得以传承,另立一国又何妨。”靠着软榻,姬乐注视邓恺,神情怅然:“只是没成想,这时候倒顺了你们的盘算。”
    邓恺低着头:“杨哥走之前说过,让我保护你和九宫城。的确,我不喜欢国灵,就是担心这种事情连锁事件发生。但是,杨哥的话总要办到。你要自杀或者弄其他事,等杨哥围剿南宇山之后再说,在此之前,你的命我保了。”
    因此,另立一国的时候以后可以慢慢谈,但是现在,邓恺不同意。
    “也不用你太悲观,你只管带人去灵山。”姬乐皱眉道:“本殿没打算寻死,让你离开,只是最后一道后手,方便我大展拳脚。”
    姬乐心中憋着邪火,打算闹一场大事。但他又担心事后影响,所以要给邓恺留一条后路。
    “眼下,本殿还活着,自当率领国民拼到最后一步,将那瘟?枪摧毁!至于你,老老实实去灵山守候。”
    “说了,我不去。要去,你让荀安去。”邓恺狼狈离席,匆匆离开永乐殿。
    走到偏僻地方,邓恺身子突然一晃。但他马上稳住身形,脸上闪过一丝病态的红晕,赶紧坐上犊车返还王庭。
    路上,邓恺苦笑起来:“瘟疫啊,但愿边台那边稳妥些,别被西方诸国察觉异样。”
    邓恺此刻最担心的,还不是城内瘟疫,而是那些西方诸国趁火打劫!
    “咳咳……”邓恺捂住嘴,鲜血慢慢从指缝渗下。
    看着自己咳出来的血,邓恺讥讽一笑:“让我去灵山安置那些人,你就不怕我传染给他们?”
    姬乐硬撑了两天一夜才倒下。可一向体弱的邓恺哪能支撑这么久?他是第一批发病的人,这两天根本不敢和外人多接触。
    让他去灵山?这是打算将所有人一起弄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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