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到底从哪儿找到你们的?怎么主人教你们什么功夫,你们都能学会,才几年,就成了高手。”

    禁言嘿嘿着傻笑不答话。

    “主人不让我们查你的来历,我们也没打听过,禁言,你们从哪来的?”

    禁言脑袋转来转去,就是不接话,还主动转移话题:“我跟你说啊,去年主人带我们去西羌国抓火麒麟……那家伙黑乎乎的又丑又臭,脾气又坏,哪里是什么祥瑞!抓它尾巴就咬人,被主人打得钻进洞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清歌心里嘀咕,她就说嘛,就知道火麒麟这件事是主人做的。一下子烧了方圆一百里,弄得人心惶惶,以为是天神降怒,连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庆历帝都下令大赦天下。其实不过是她家主人无聊了,逗逗动物玩儿而已。

    清歌睁开一条眼缝,问:“主人没事抓火麒麟干什么?”

    “主人讨厌‘麒麟’二字,有户人家生了个女儿,男的说要摔死,不要赔钱货,只要麒麟儿。主人就怒了……”

    “这男的的确该杀,女子就该摔死么?主人如何处置的?”

    “带走了女婴,帮他夫人改嫁,那男的好赌,后来被债主逼得跳河了。”

    “死有余辜。”一向和颜悦色的清歌忍不住愤恨,她就是无父无母被扔到山里喂狼的弃婴,若非被杳娘收养……

    不过,她转念一想:“主人性子冷,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怎么管这个?”

    禁言白她一眼。“所以说主人讨厌‘麒麟’二字,这可是我跟在主人身边这么久,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有一次在南岳国,有个卖玉的老叟非要主人买只玉麒麟,主人当场捏碎了它。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哦,这样啊。”

    “当然,我的话错不了。看我这条鞭子——”禁言得意地抽出来,唰唰带着风声的甩了几下炫耀,“你猜这是什么?”

    清歌瞅了瞅,柔韧洁白,像是不凡之品:“什么?”

    “蛟龙之筋!主人毁了麒麟玉不算,趁着气兴头出海练功,刚好遇到东海蛟龙没眼色,竟敢打主人的主意。一下子被扒皮抽筋了,不能兴风作浪了吧……”

    去他个皇帝老儿的!主人这是心情不好么……清歌咂咂嘴,正欲开口。

    一声夹着讽刺和不屑的轻哼让二人双双噤声:“禁言,主人受辱,你们这些废物还有脸在此炫耀!想死是吧!”

    来人一双鹰目嗜血无情,煞气布满全身,黑面黑衣,挂着令人生怖的阴鸷,阴恻恻地像九狱恶魔。

    禁言看见来人,头一次老实的站好,垂头听命。她跟在主人身边一向受宠,连九术都敢惹,却独怕不离。

    “玩忽职守,自己抽三十鞭子!”他嚣张严厉得让人不敢辩驳。

    “是!”心里憋屈的禁言知道自己要夹起尾巴做人了,口上答应了,手上却没有动作。

    “还不动手!”

    在不离阴狠的逼视下,禁言大着胆子讨商量:“可不可以先记下?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替你看着假仙来着,可没有让主人单独和他相处过。看在我尽心尽力的份上,绕了我这次,行不行?”

    “记着账,下次再打!”

    “好嘞。”禁言讨好地问,“你要去看看主人吗?”

    “晚上再来。”

    他昨夜连夜进城,又打杀了半夜,根本没阖过眼,身上还沾了血腥味,先找个房间梳洗干净,睡上一觉再去见她。同时心下暗暗庆幸,他喜欢雕玉送给江琪,幸好以前没有雕过麒麟,以后也坚决不雕。

    傍晚的时候,九术前来拜访,在慕一山庄外意外遇到了萧昭贤。

    自从萧昭毅一行人上门找事吃瘪了以后,慕一山庄的匾额高悬门头,瑞安城的人似乎意识到了慕一山庄不好惹,纵然有万分好奇,也无人敢来溜一圈。

    倒是萧昭贤打眼得很,驿馆遭袭后,他只身跑到慕一山庄前,既不吵闹也不敲门,就这么干等着,什么话都不说。

    “萧世子,有事?”九术心情甚好的与他打招呼。

    等了一天的萧昭贤,讶异地看着眼前一身素白之人。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沾,头上的白纱宽檐帽在风中簌簌飘动。上次下雨之时,他就是这番装束,而且滴雨不沾,这是什么珍贵料子做成的?

    “萧世子……”九术好看的朱唇再次呼唤他。

    “绣衣使者,你也来找她吗……”萧昭贤无限自惭形秽起来,九术这般的谪仙之人也是来找她的,这样平平的自己如何能见她?

    “你想见江琪?”

    “绣衣使者可以为我通传吗?我有事找她。”萧昭贤很是急切,错误已经酿成,他不像昭毅昭云那样无虑,他们是招惹不起她的。

    “恐怕不行。”九术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想见萧家人。”

    萧昭贤眼神黯淡了:“绣衣使者,你不要瞒我,你知她与我们的前仇旧怨吧,她此行是不是为报仇而来的?”

    九术不语,他无法否认。

    萧昭贤明白了。

    “绣衣使者,请帮我告诉她,就说萧昭贤求她放过萧家,当年萧家虽然愧对她们,但并未造成伤害。求她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要再计较。我对昭毅、昭云的所作所为赔罪……”

    “你不能代替别人,自然无法代任何人赔罪。”

    “只要她愿意见我,我们自会负荆请罪。”

    对萧昭贤的天真,九术少见的出言反问:“你以为只是负荆请罪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

    九术眯起眼睛,吐出四字:“血海深仇。”

    本有怀疑,真听到他的确认,萧昭贤惊愕得合不上嘴。

    九术知他已猜到:“你们欠她一条命,欠她这一生的心死神伤。”

    萧昭贤不敢置信,以为那些母亲自杀的谣言都是萧昭毅故意编造的,故意打击江琪的,怎料是真的。

    “传言是真的?文姨真的死了?可是当年,文姨是活着带她离开的!是谁杀了她?”

    九术不再理会,转身而去:“萧世子,你们安安稳稳的活了十年,却不知她这十年是如何度过的。如果你曾与她朝夕相对数年,曾见过她忍住全身筋脉逆行之痛活下来,就知道哪怕天神降怒,海水逆流,也挡不住她毁天灭地的复仇之心。你该庆幸有我师父的约法三章,否则你们早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九术掠过慕一山庄的大门,飘然而入时,江燿正在廊下练功,见墙头飞来一人,面色不改。倒是禁言张牙舞爪的要跟来人摩拳擦掌。

    “墙上蟊贼,看招。”

    “别挡路。我要见你家主人。”九术轻袍悠悠一甩,拆了她的招,根本不将她的花拳绣腿放在眼里。

    一击不成,禁言不甘心,不怕死的继续挑衅。

    “九术,你跟了我家主人好几年了,你烦不烦啊!主人对你没有半点心思,趁早滚远点吧,别自讨没趣了。”

    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但九术一眼看穿了她的外强中干。他庄严的像神佛,纠正迷途的俗人。

    “你错了。我与她相识十年,早已朝夕相对,同床共枕过。论情分,没有你们,她还是她。没有我,她便不是自己。”

    “不要脸,胡说八道。”禁言小声的骂他,灵光乍现的想起一句反驳话:“你师父与我家主人交好,平起平坐约法三章,按辈分,你该尊我家主人一声‘前辈’。岔辈的人别想什么歪心思了。”

    她洋洋得意起来,为自己的机智高兴。但高兴的太早了。

    九术微绽笑意:“我若想,什么辈分也拦不住。她若想,神佛阻拦也敢杀。你日后少说话,别给她丢脸。”他轻飘飘的降了她一军。

    “不准进去!”禁言凶凶的,再次出招拦他去路。笑话!不离就在山庄,要是拦不住假仙,自己麻烦就大了。

    “你敢拦我?”

    一丝邪谑魅惑在瞳仁里弥散,九术回眸斜睨禁言,像月夜星光下一朵抖动细蕊的食人花,滋滋地招摇着生灵来送命,绝色与危险并存。

    假仙,长得真好看。

    禁言直咽口水,突然全身一麻,刹那间如被蚂蚁咬了,全身刺痛起来。九术一扬手,她便就着这股力连翻了了几个跟头,落到了院中。

    “假仙!你敢偷袭我!暗算我!祝你早日被主人厌烦,祝不离早日和主人在一起……”

    禁言嘟嘟囔囔不停,手上吃了亏,偏偏嘴上一定要返回一局。

    叽叽。叽叽。九术走进去的时候,阿狸正热情似火的在江琪身边跳来跳去、又亲又舔。

    “阿狸,小淘气,怎么没完没了了。”九术说了它一句,立刻引来它不满的叽叽声。

    “你怎么又来了?”虽然天还未黑下来,但房内已点起了荧荧烛火。

    江琪广袖舒袍、随意而自在,映在光里分外朦胧怡目。

    “你昨夜之杀,逼得赵家低头,勉强他们忌惮于你,但日后的祸根已经埋下了,这笔账,赵家迟早要讨回来了。文悦毁了容颜,沂水失了贞洁,赵家与萧家的两门亲事基本取消了。一次挑衅了两家,你的出手,你越界了!”

    “所以你来指责我毁了约定,你要代隐国师与我交手了?”

    “我此来,一为公,二为私。”

    江琪以手支额,示意他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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