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提不离,禁言立即条件反射般噤声,警惕的四下看看:“少来吓唬我,不离在南岳呢,一时半会过不来。”

    “他想见主人,这会已经往这儿赶呢!”

    “你你你,你竟然叫不离过来!”禁言气得跳脚。

    清歌才不管她,只说:“别废话了,快跟上主人。”

    在她俩说话的当口,江琪已经带着禁笑走出了几丈远。

    禁笑担心江琪的露面会带来不测:“主人一向低调,这么招摇的出去就再不低调了。”

    “萧家不会在瑞安停留多久,还不能让他们走。”

    “禁言白说了半天,以为把主人说动了,哪里知道主人是早打算好了今日要出去走走。”

    禁笑说话间向后白了一眼,禁言和清歌将她的话听得清楚。禁言懊恼的扁起了嘴。

    清歌取笑她:“要你得意!哪里是你说动了主人!萧昭毅是为了参加武者之决而来,萧昭云是为了赐婚而来,萧暄是为了解药而来,如今武者之决结束了,解药没下落,三事里只剩这赐婚一事未解决,但不足以成为萧暄留下的理由。所以主人既不想他逃,又不想萧家与皇家扯上关系,故意钓他们先出手,既让他们留在瑞安城,又不违反与隐国师的约定。”

    一番话说得禁言又羞又窘,她不服道:“萧家人这么笨,哪怕主人露面了,他们都不知道是冲自己来的。”随后,追江琪去了。

    群艺楼,瑞安城久负盛名的名楼。茶水点心是一绝,书墨纸研属全国精品,前堂的说书技艺精彩入胜,后堂的歌舞曲艺妙冠瑞安。文人墨客的书画会友盛事也多在此地举办,使得该楼世俗之外,多了几分书卷贵气。

    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了这座楼前。

    “主人,到了。”驾车的禁言跳下来。

    浅粉暗绣的女鞋露出,素雅织金白衣悉悉摆动。江琪眸光幽眇,清淡的脸上一派看不透的安然,那看不见底的平静如一泓深水,不染尘埃,不兴波澜。

    “主人,进去吧。”禁言蹦蹦跳跳。

    禁笑随在江琪身侧,轻飘飘的目光打量四周,难掩眸光后的警觉。

    前堂,说书人卖力地吊足众人胃口,说的正是那日北鹄、大威十年一决之事。一抬头,声音戛然而止。

    清、素、淡、冷,一个通身飘着深山幽然之气的女子出现在他视线里。

    她软步轻抬,倩倩而来,目不斜视,稳稳前行,好似悬崖俯瞰千年的孤树,自带睥睨人世的高傲。让人自觉的停了呼吸,收了向前张望的目光,露了不敢亵渎的怯意。

    “主人,上楼去。”

    女子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女。额间一点朱砂红,不知是点上去的,还是自小长出来的,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不是那两个大战北鹄的江家女?

    片刻之后,大胜北鹄的女子和她们神秘的主人出现在群艺楼的消息不胫而走。

    齐王下榻的驿馆里,亲王家宴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家人和乐融融。

    长子萧昭贤、次子萧昭毅、嫡女萧昭云皆陪伴在侧,齐王萧暄老心甚慰,饮了杯中佳酿。酒菜正酣,齐王再提话头。

    “毅儿不枉此行,不枉为父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昨日陛下透露,有意招你到京中任职。”

    沂水县主接话,故意调侃:“岂止是陛下想着哥哥,文悦公主听说哥哥来了,要出宫来找哥哥呢。哥哥,依我看陛下的意思,是要你长居京中陪文悦公主吧。”

    “云儿,别说笑。”对于文悦公主的爱慕,萧昭毅并不见喜色,“天家驸马并非是人人欢喜,我志不在此,更何况母亲早给我定下了婚约。”

    “哦。”沂水县主怏怏不快,“那个渤国公主见都没见过,做不得数。哥哥,文悦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虽然她配不上哥哥,但大威国也就数她能勉强跟哥哥站在一块儿了……”

    齐王听这番儿女情长,本不该发问,但如今齐王妃远在齐地,只好他这个做父亲的来操心婚事了。

    “云儿,莫说你二哥了,你如今年岁不小,也该成婚了。溧阳王那边怎么说?”

    “哎呀,父王……”萧昭云攥着齐王的衣袖,又喜又羞,拉长了声音撒娇,“溧阳王对女儿,那自是有意的。就是不知陛下是何意思。前几日,贵妃招我进宫,与孩儿相谈甚欢,女儿觉得过不了几日,宫中就该有旨意下来了。等等就好。”

    齐王心下满意:“陛下早年有意削藩,若非这些年来为父低调,齐地说不定早就不保了。先太皇太后原是我萧氏人,我萧家与赵家本是姻亲,希望这次你与溧阳王能再结秦晋之好,将来你两位哥哥还要你多加帮衬。”

    萧昭云自豪的仰起脸,接道:“那是自然的。父王、哥哥放心,等我成为王妃,他日随溧阳王一起登上大宝,萧家及齐地必受护佑,我们再也不用怕陛下削藩了。萧家将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

    父女二人说得高兴,但长子萧昭贤一直闷头喝酒,心不在焉。

    齐王点名道:“贤儿,这些年你一人客居瑞安,难为你了,往日的荒唐,为父不再追究,我们父子来同饮一杯。”

    萧昭贤饮下酒水,心事重重:“父王,武者之决已经结束,你们何时回齐地?”

    齐王压下心中不满:“出了李鼎这档事,为父不日即回,无需你催促。倒是你二十有三,膝下尚无子嗣,身为亲王世子,这是第一不孝之事。来之前,为父与你母亲已商量好了,贵妃娘家侄女,秀外慧中,可称良配,正好做续弦……”

    “父王,我不想娶亲。”他的世子嫔本也是京中大户出身,奈何独守空房几年,终还是抑郁而终了。他不想再祸害他人,他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想到那个人,萧昭贤又高兴又黯然,也不知她在哪里。因而心中更添了厌烦。

    “胡闹!无子就是大错。这十年来,你在瑞安城闹出的糊涂事,为父都可以不管,但这件事,刻不容缓,必须办。我明日就请陛下亲自为你指婚……”

    “要娶你娶!反正我不要!”萧昭贤消极对抗。

    “逆子!”

    见父亲动怒,萧昭毅急忙来化解。

    “大哥,父王是一片好意,你将来是要回齐国承继王位的,于公于私,都该家宅安宁,子嗣丰足。母亲在齐地是日夜想念你,渴望抱上嫡孙。”

    萧昭贤丝毫不见软化,回道:“你是母亲最看重的儿子,既能解忧,又能除情敌,这个世子之位,干脆让于你,你来替我娶了吧。”

    “大哥……”萧昭毅语带哀求。

    “混账!宁顽不灵!”齐王出声训斥。

    萧昭贤丝毫不惧,梗着脖子犟。心下迁怒,当初若不是他们,她何至于十年后再见,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萧昭毅做和事佬:“罢了。父王,大哥既然不愿成亲,还是莫要强求了。当前,儿子有一事一直窝在心里。”

    “何事?”

    “父王可记得那日我们在瑟瑟江,有一女子驱动江水打翻我们的楼船?”

    “为父怎会忘记,此女子嚣张至极,敢对我们出手!怎么?可是找到了此人?”

    说到这,萧昭毅面带苦恼:“我和溧阳王都着人寻找过,但至今未见其人,估计是哪里来的江湖女子,想故意弄出一番动静来,好扬名江湖。如今武者之决已结束,怕是此人已离开瑞安了。”

    “既然这样,就此作罢了。如今为父没有其他心愿,惟愿我萧家子女个个人中龙凤,将来不可限量。云儿,你记着,若溧阳王将来亏待你,整个齐国必会为你撑腰。”

    萧昭云旁听许久,为这话动容,扑进齐王怀中撒娇。

    “父王,我以为你小时候都不疼我。”

    齐王抚着女儿秀发,安慰着:“云儿,你是为父唯一的女儿,怎会不疼你。”

    萧昭贤瞥一眼这父慈子孝,再瞥一眼萧昭毅,突然觉得无聊得很。惺惺作态,烦不烦。

    所以,在这当口上,亲卫匆匆跑进来,回禀大胜北鹄的女子和她们的主人出现在群艺楼时,他还愣了愣。

    “哪个女子?”萧昭毅十分关切。

    “就是额心有颗朱砂红的那两个女子,她们的主人露面了。”

    是她出现了。萧昭贤兴奋的一跃而起,一阵风儿的跑了出去。

    群艺楼堂中挤满了人,个个引颈张望,却无人敢在那扇紧闭的门外围观打扰。

    “人呢,哪去了?”

    “嘘,在楼上,别吵。”

    “怎么不进去?”

    “有能耐你进去!没看群艺楼的护院守着吗?刚才有不信邪的,仗着武艺在身,冲开护院拦阻,抢到了窗下偷窥,不知为何就摔下楼。”

    “这么厉害,内力震人。”众人窃窃私语,对神乎其神的主仆三人更感兴趣了。

    内厢里,杳娘听着外面的嘈杂声,笑道:“主人,鱼儿上钩了。”

    “萧家人向来鼠辈,小心眼。只需要稍加撩拨,他们自己就会狗急跳墙。”

    “主人倒是对他们的秉性了解的清楚,不枉等了十年。琪儿,你尽管去做,在瑞安城不管闯出什么祸事来,有我杳娘为你收底。”

    “谢谢杳姨,你只要管好群艺楼,不需要露面。禁言禁笑,咱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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