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妻儿在齐地都被灭了口,你怎么好意思自己过了十年安稳日子?”

    江琪的话直戳他的心口。张元自尽后,他自知迟早会被齐王妃所除,幸好天赐他良机,他借口为齐王寻找蛊药,又护卫萧昭贤做质子,才得了齐王的庇护,活到今日。

    “你是来报仇的?当年的事,与我无关。”他矢口否认曾经,只求一条活路。

    “给你个机会,服下碎心丸,你若能活着回去告诉他们我来报仇了,我就给你解药。”

    江琪起身,留下最后的话:“交给你们了。”

    “主人放心,我等会处理好。”

    院门外,马车已经候着了,禁言禁笑驾车,出巷口的时候,风吹起了车帘,江琪娇美的侧影恰好落在了溧阳王眼中。

    他这两日神思不属,在京中漫无目的的闲逛,其实是想碰运气,找到那日瑟瑟江上的女子。就这么一抬眼的功夫,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的,不是那个女子还能是谁?

    “喂,女侠,是我,我们在江上见过。”他打马去追,死盯着前面的马车不放,确认真的没有认错人,那车中的女子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主人,这人好像认识你。”驾车的禁言也看到了溧阳王。“他追着我们呢。”

    “不用管。杳娘的人会收拾他。”

    溧阳王仅仅追了几丈远,就有一群人拦住了他的马,让他脱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远去,第二次与她失之交臂。他不甘心。

    “只要你在瑞安城一日,我定能找到你。”

    内湖边,阜陵王早已回府去了,萧昭贤却徘徊不去,任他找遍周遭,遣了人去找,还是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他不顾身份,蹲在岸边,脑袋里乱哄哄一片。十年了,她出现了,她没有死,那文姨也没死,她们来瑞安城干什么,她为什么不认自己,为什么见了自己就走。这十年她去了哪儿。她是怎么躲开了母亲和长老们暗地里的寻找,还有父王也找过她们。看她的婢女功夫不错,她是怎么让这些人做她的仆人的……

    算了,不想了,还是回去告诉父王吧。只要她在,总能找回她的。

    萧昭贤急吼吼的打马往驿馆而去,心里火急火燎的他没有注意到驿馆里的怪异,一下马,就喊着“父王,她回来了,我们一直在找的她,回来了。”

    他一脚踏进房内,才注意到他人凝重的脸色。

    齐王瞥了他一眼,对李鼎死的恐惧和对萧昭贤的失望化作了一腔怒火:“你又去哪里鬼混了!这十年来,你日日徘徊风月之地,哪怕为父到了瑞安也不曾收敛!身为世子,上辱我萧氏王族的脸面,下负百姓众望,你可配为我萧家之子!”

    萧昭贤被这通莫名火训得摸不着头脑,开始顶嘴:“又怎么了!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你还知道我是世子,是你的儿子,你可有给我留脸面……”

    萧昭毅拉拉他,低声解释:“大哥,李鼎死了,父王正在气头上,少说两句。”

    “什么?”

    “李鼎为父王寻解药,却被人喂了碎心丸,活活给疼死了。人被送到驿馆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

    萧昭贤追问:“他可有说什么?”

    “他说‘快走’。”

    “快走?”萧昭贤品味这二字。谁会想杀李鼎呢?他跟着自己在瑞安城都住了十年,哪里来的仇人。倒是十年前,张元自杀前,是李鼎作证文姨纠缠张元,今日刚好又见到她……

    前情后果一串联,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出现在了萧昭贤的脑海里。是她!一定是她!原来她是来报仇的。

    “对,你们快走吧,快回齐地去,瑞安不宜久留。父王,二弟,你们都快回去,快回去吧。”萧昭贤急匆匆的就推着人往外走。

    齐王斥道:“成何体统,成日里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明日就是武者之决了,你给我好好呆着,别再生事。”

    “父王,是她……”

    齐王气冲冲的走了,萧昭贤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不可以出卖她,不可以对不起她。

    北鹄使者下榻的驿馆,擎天法师也在为明日的武者之决做最后的安排。

    京中传言江桐痊愈了,不知谁偷偷给了解药。

    他心里倒是有数,因为亚瑟王子来了书信,告知前些日子有人取了解药,要他多加留意瑞安城是否有故人。

    贵哥王子早亡,亚瑟王子是他的嫡子,老汗王的嫡孙,自小睿智果决,聪明非凡,当然也无情冷酷。能让亚瑟王子特地来信叮嘱的人,怕是只有她了。

    那是王子的心上人啊,当年风雪中孤立绝顶的少女,在缥缈落雪中,似误落凡尘的仙子,清冷华贵得让人不敢直视。

    若是她,也不错,圆了王子多年的念想。怕只怕她跟王子不是一路人啊。

    若是她帮江家取了解药,那她与江家是何关系?明日怕是不好对付了。

    念及此,擎天法师对身边的武士吩咐道:“瓦驻,明日你不要上场,让多伦上。”

    被提到名字的瓦驻武士嚷嚷着不满了:“不行!说好了让我上场的。二十年前,我阿爸伤重而死,我要替我阿爸报仇。”

    “这是命令!”

    “谁的命令也不行,我要报仇!”

    “这是亚瑟王子的命令。”

    原本嚷嚷不休的瓦驻突然噤了声,亚瑟王子是草原上最勇猛的雄鹰,也是他最佩服的人。只是……

    “王子为什么不让我上场?”他小声嘀咕。

    “这是保你一命,明日怕有意外发生。你先前挑衅江家,本无可厚非。但武者使用暗器,本不光彩,更何况对女人下手!虽然是江桐替她挡了暗器,但你所为终归不男人,太丢人。”

    瓦驻垂头丧气,默认了命令。

    “都回去准备吧。”房里的人离去了,擎天法师愁眉不展。

    北鹄武者本不在少数,只是这些年来折损的太厉害了。且不说四十年前的所有人有去无回,光二十年前,那女子连战十场,杀得北鹄人闻风丧胆。尽管十年前,他们是不战而胜找回了北鹄武者的荣耀,但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靠实力。只希望长生天再给北鹄更多的积蓄时间。

    大威、北鹄十年一期的武者之决,始于四十年前。至今四次比试,大威战绩是两胜一平一败。

    第一次比试,定王带着大威武者与北鹄连战十场,亲斩北鹄右王兼第一大武师,取得了全面胜利,北鹄纳贡。

    第二次比试,由定王帐下的孔武将军带领武将应战,斩北鹄大武师,大威失上将军。两国战成平局。

    第三次,神秘女手持江家家主令牌,自言乃是江氏后人,代定王府出战,大威再胜。

    第四次,就是十年前,北鹄再次指名挑战定王府,当年的孔武将军早已解甲归田,不知去向,神秘女子也不知所踪,定王府无人迎战,拱手认输,受尽唾骂。大威史上第一战败,江家认下耻辱,纳贡北鹄。

    今岁是两国第五次比试,北鹄志在必胜,由擎天法师带领一众气焰嚣张的武者前来。

    此番胜负,不仅事关武者荣辱,更关乎国家颜面,对大威来说,还关乎着能不能一雪十年的耻辱,因而举国关注。

    这日,庆历帝御驾亲临,齐王、溧阳王、阜陵王、定王并一众皇亲贵族、达官贵子皆在座。

    对决开始,北鹄出场的自然是一干武艺超群的武师。大威对阵的皆是世家军功之后、皇家亲贵高手,这是惯例。比试了几场,胜败平局皆有出现。

    其中盛世君子萧昭毅大胜一局,非常出彩。

    观者赞誉不绝,这才是大威朝的当宠贵族,比那没落的定王府强百倍!

    齐王颇感荣光,向意气风发的爱子赞许连连。

    萧昭毅气宇轩昂,步态矜然,傲然而立,享受众人的钦羡和崇拜。激荡的血液在他全身流窜,他为自己身为鲜族之裔无比骄傲。

    鲜族,自远古以来生息在北地草原上。传说鲜族人是一群茹毛饮血的未开化之人,原始粗鄙,血腥好斗,且不讲人情伦理,纵情爱欲如牲畜。后来不知何故,鲜族人突然得天神眷顾,仿佛一夜之间族人被注入了神力,以神秘的巫祝、奇幻绝顶的武学称霸天下。

    但鲜族人残酷嗜血,烹食妇婴的恶名天下皆知。他们有强大如猛兽的军队,像蝗虫一样四处侵扰,每到一地必定杀掠屠城,城中妇孺被淫辱之后,充做军粮肢解而食。天下为之胆寒。

    若干年后,天下切齿恨之久矣,举世高手与精兵联合围剿鲜族,终将禽兽不如的族群诛杀过半。

    一部分鲜族人逃入极北苦寒之地,另一部分智化较高的鲜族人投诚,渐与其他族群融合。狂暴血腥的鲜族历史渐渐消亡。

    但那些活下来的鲜族人并没有湮灭那段热血天下的记忆,那些身怀绝技的鲜族贵族,带领着族人追随各方势力,散居天下各地,自立家业,等待时机。

    盛世君子之母——齐王妃就来自被封为大威侯爵的鲜族之家凉氏。盛世君子自小得母族高人真传,文武兼修,出类拔萃。初入瑞安,便技惊天子,御封“盛世君子”。

    此番再来,他怎能不趁此机会,再次名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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