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停驻在鹿儿岛海外的幕府舰队终于得到了萨摩藩以行动作出的回复,前去交涉的一艘幕府军舰被港口附近的炮台开炮驱逐了回来。

    站在船舷边上用望远镜观察鹿儿岛城的沐天波,对此也是有些出乎意料,他不由对着身边的吉川幸助说道:“看起来萨摩人并没有意思向我们屈服啊,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待陆军运输船抵达后再发起进攻?以我们手上的兵力,最多也就占据一个港口,想要打下那座依靠山麓建立的城堡,恐怕是力量不足啊。”

    站在沐天波身边的吉川幸助同样也在观察着鹿儿岛这座城市,不过对于这座城市他可比沐天波熟悉的多了。哪怕闭上眼睛,他也能够大致画出鹿儿岛市的轮廓来。

    鹿儿岛是一座依靠着濒海山峰修建的城市,大名居住的城堡几乎就是沿着山脚修建到山头的,从而建立起了一座易守难攻的要塞,是岛津氏的根本之地。靠近城堡的山脚地区,就是守卫城堡的武士的居所,越是靠近城堡的地区,建筑越是华丽宽广,也顺带表明了主人的高贵身份。

    从鹿儿岛市流经的河流众多,不过最主要的两条河流还是稻荷川和甲突川,稻荷川在北,甲突川在南,两条河流都自西向东穿过了鹿儿岛的城下町,然后注入到了鹿儿岛海湾之中。在过去,稻荷川河口就是本地极为繁忙的贸易港和渔港,因此从稻荷川河口以及滑川到海岸堤防一带主要是百姓的住宅、被称为“下町”。这一地区因为栽种了大量的柳树,也被成为柳町。

    上町和下町之间,原本只是一片稻田,但是随着岛津氏的逐渐强大,这里也就成为了下级武士和富户、手工业者混居的中町。

    当然,鹿儿岛最繁华的地区,还是甲突川的两岸,这条沿着城山东麓而来,然后折转向东入海的河流,刚好居于城市东西向的轴心位置,因此沿河两岸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武士赐第与民居、商铺。

    在日本被打开国门之后,海外贸易的兴起,使得原本位于稻荷川入海口的旧港口扩大到了甲突川的入海口,这就极大的促进了鹿儿岛对外贸易的规模。此刻向着幕府军舰开炮的,便是位于甲突川港南侧的炮台。

    吉川幸助语气恭敬,但却极为坚定的向沐天波回道:“公爷不必担心,萨摩藩会屈服的,只要我们表现的更为强硬一些,比如摧毁对面一两个炮台,或者是夺取一部分港口区域。萨摩藩现在的炮击,并不代表他们有同幕府彻底决裂的决心。”

    沐天波还是有些狐疑的看着他道:“你真的确定,我们是来逼迫萨摩藩屈服于幕府的意志,而不是逼的他们铤而走险,彻底同幕府翻脸的?自从我们闯入萨摩湾之后,萨摩人的自发反抗可没有停止过啊。”

    吉川幸助充满自信的回道:“是的,我很确信。萨摩人的骨头也许的确是硬的,但是岛津氏的骨头却并不如看上去这么硬。只要幕府显示出自己的力量,岛津氏一定会选择谋求向幕府妥协的。”

    沐天波向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是这场战争的总指挥,我服从于你的命令。不过接下来船只可能会有些颠簸,非战斗人员最好还是返回船舱休息,不要妨碍了船员的行动。”

    吉川幸助应承了下来,转身对着身后几名幕府官员下达了命令,不过他同蒲生直柔两人却已经留在了甲板上,试图见识下舰队作战的方式。

    他们所在的这只舰队虽然称之为幕府舰队或是联合舰队,实际上幕府的军舰只能作为辅助和运输船,舰队的主力是一艘江湖级、三艘明级军舰组成的大明驻日本分舰队。这四艘大明军舰,三艘明级军舰属于东海巡阅府名下,而吉川幸助脚下这艘1452吨排水量的巨舰,则是沐天波的座舰。

    虽然崇祯把沐天波赶来了日本,但还是给了他这艘去年下水的千吨级别的军舰,用以彰显其身份。这艘名为“澜沧江号”的江湖级军舰,龙骨和船肋骨采用的是来自东北地区上好的椴木,船壳则采用了来自南洋地区的柚木,甲板采用的也是来自南洋的胡桃木,三根粗大的桅杆则是用挑选自西伯利亚地区的雪松木加工而成。

    这艘“澜沧江号”不仅代表着大明造船工艺的最高水平,同样也彰显了大明目前在海外控制区域的广大范围和深入程度。以上两者若是欠缺了其中之一,都是不能建造出这艘“澜沧江号”来的。

    当然,这艘军舰除了出色的材料和工艺水平之外,真正让它成为令人望而生畏的海上怪兽,自然还是在于其三层炮甲板的结构,和装备了56门火炮的强大火力攻击能力。

    三层炮甲板的出现,也意味着大明工匠真正吃透了西方船只结构设计的内涵,掌握了如何以合理的船只结构去分担火炮射击后坐力,从而让这艘军舰获得了最佳的火力布局和载重分布。在军舰设计和制造上,东西方总算是又重新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不过此刻“澜沧江号”的主人并没有去思考这样无聊的问题,他只是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试验下,自己这艘座舰的能力究竟如何。说来也是可怜,虽然他一早就被任命为了“澜沧江号”的舰长,甚至还私人出资对船长室内部进行了装修,但他真正登上这艘船的时候,还是坐着它前往日本的时候。因为作为第一艘三层炮甲板设计的军舰,这艘船从下水开始就一直在海军参谋本部的控制下进行各种测试,根本就没交给他。

    现在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发挥“澜沧江号”能力的机会,沐天波自然很快就将吉川幸助等人忘在了脑后,一心操纵起自己的大玩具起来了。

    听取了自己副官的战场情况汇报之后,沐天波便下达了自己的第一道命令:“令舰队其他舰只停留原地不动,海阳号跟在我舰身后行动,速度不要高于两节。

    海燕号及海波号作为第一分舰队,沿甲突川港向稻荷川港行进,距离海岸线的距离不要低于1500米,也不要超出2000米,速度以3-4节为适宜,主要目的是诱使岸上炮台开炮,为本舰估测炮台的火炮数量和攻击距离…”

    应该来说,今天鹿儿岛湾的天气还是很有利于舰队做战的,阳光明媚视野良好,西风徐徐却又不会猛烈,很适合风帆舰只的转向航行。当然,这样的天气对于驻扎于港口炮台的萨摩武士们来说,也是一个相当适合发挥火炮威力的日子。

    只不过看完了萨摩藩几处炮台的射击之后,沐天波便有些失望的放下了望远镜说道:“这些人难道以为光靠勇气和胆略就能把炮弹射出火药推力之外的区域了吗?他们难道连基本的距离测量和弹道学原理都没学过吗?我们难道是在和一群农夫打仗?”

    一旁的吉川幸助等人默默无言,倒是站在一旁的舰队副官对着沐天波一板一眼的回道:“根据第一分舰队的试探,沿岸一共有六处炮台,但是只有三处炮台的火炮能够射击到一千米以外的距离,另外三处炮台只能对付登陆作战的小艇。

    根据这些炮弹的落水状况来看,这三处能够射击到一千米外距离的炮台,使用的应当是欧洲商船上常见的16-18磅炮,其有效射程应该在800-1500米之间。

    不过他们的火药配比不对,所以难以超出1200-1300米的射程。如果他们采用加大火药数量来增加射程的话,那么就更难以瞄准海上移动的目标了。因此下官建议,本舰在距离1200-1500米的位置以1-2节的速度巡航炮击,应当可以取得最佳的炮击效果。”

    沐天波点了点头,同意了舰队副官的意见,随即他又说道:“记录一下,按照东协制定的武器出口条例,向萨摩藩出口9斤以上规格的大炮都是需要报备的,战争结束后查一查,他们这些火炮究竟有没有报备过,如果没有报备的话,是谁私下出售的…”

    虽然“澜沧江号”比身后的“海阳号”大了近乎一倍,但是其巨大的舰体并没有妨碍到船只行动的灵活性。在大副的指令下,这艘庞大的巨舰在风帆的受力带动下,轻轻分开了海上的波浪,犹如一只巨大的鲨鱼一般转头向着甲突川的入海口驶去了。

    通过交叉射击确定了船只和炮台之间的大致距离之后,“澜沧江号”的底层和中层甲板炮口便依次发出了怒吼,在短短三分钟内,就向第一座炮台发射了2轮近44发炮弹。利用石块和方木修建起来的开放式炮台顿时变成了血肉地狱。

    “澜沧江号”的火炮命中率虽然只有三成半,但是21斤重和18斤重的炮弹在开放式炮台上造成的伤害不仅仅在于炮弹本身的杀伤力,被炮台击破飞起的石块,对于炮台上的萨摩武士来说,更是防不胜防的意外杀手。

    显然,作为最先接触了外部世界火器发展的萨摩藩,虽然了解了火炮和火枪在战争中的巨大作用,但是他们对于如何应对火炮的射击,特别是能够装在船上的重炮射击,完全是毫无头绪,只是凭借着过去冷兵器作战的经验来修筑这些岸防炮台。

    当真正的火器战争来临时,这些萨摩人才发觉,他们还是错误的估计了重炮的威力,和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能力。这场军舰对岸防炮台的作战,以军舰的完全胜利宣告了终结。依靠着“澜沧江号”的强大火力,萨摩人修建的六处炮台就好像是铁锤砸鸡蛋一样的,一处处被轻易的砸碎砸烂了。

    据当日站在城内高处观战的市民所言,“远远的看到海上船只炮口冒了一缕青烟,然后岸上的炮台或建筑就轰然倒下了一大片,就和施展了什么魔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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