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习习凉风的吹拂下,离开皇城的沈器远依然觉得浑身燥热难当。虽然此时入夜已深,但是街道两侧点燃的煤油路灯却依旧将整条大街照的如同白昼一样,路上的马车行人往来并不困难。

    沈器远就这么趴在马车的车窗向外观看着街上的夜景,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看入眼,因为他脑子里都在思考着晚宴上皇帝对他说的那些话语。

    仿效日本架空君主,重建朝鲜的政治体制,这可比之前朝鲜的党派治国更进了一步。当然这种话也只有皇帝敢说,其他人这么讲,就有大逆不道的意思。

    对于沈器远来说,初期的震惊过去之后,他便意识到这无疑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一个办法。以他这两年在朝鲜推动的改革,实质上早就已经得罪了不少守旧的两班贵族。

    一旦他从领议政的位置上退下来,或是国王和守旧派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进行政变,他和他的党徒显然就是要被进行政治清算的,这也就是他为什么难以接受失去手中权力的原因。

    但是如果像皇帝所言,能够找一个政治对手合作,把国王搁置在一边,那么在大明的政治保证下,朝鲜的血腥党争倒是真的可以告一段落了。

    当然,在他这么做的同时,恐怕日后是免不了要被朝鲜读人骂成目无君父的小人了。而朝鲜自太宗以来一直竭力保持的政治独立,今后也不得不放弃了。

    毕竟这样的权力更替,是依赖于大明的政治保证,而不是出自朝鲜内部的共识。沈器远能够想象的到,今后朝鲜士大夫们将不可避免的被大明朝廷所左右。

    “不过,这又算的了什么呢?国内的亲明士大夫们,甚至恨不得把朝鲜直接并入到大明之内。而有秩序的权力更替,起码不会让朝鲜的士大夫们,无谓的为国王和大君的私欲而流血。”沈器远不由在心中对自己暗暗说服道。

    当他平复了心情走下马车时,他才发觉之前因为太过震惊,他都忘记了向皇帝探听,大明和满清之间是不是要准备重新开战了,这可是朝鲜不能不关注的重要问题。

    沈器远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这个麻烦抛在了脑后,他觉得自己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研究这个政权轮替的事,至于明清之间的战争问题,还是让属下去慢慢打听吧。

    从锦州到朝阳再到察罕浩特,这条道路约为500里,其中有三分之一路程已经建成了铁轨道路,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完成了三架四轮马车可以并行的交通干道。这使得两地往来从此前的近一个月,缩短到了一个星期。

    而察罕浩特经承德入关内遵化,路程约500余里,因为途径的山脉丘陵过多,这条道路依然还有近五分之一没能修建完成。但是因为遵化是察罕浩特后勤供给的主要基地,这条道路反而更为大明军方所重视,其道路的设计等级要比锦察线高出了一个等级。

    眼下这条道路尚没有完全开通,却已经成为承德-察罕浩特商旅往来的一条繁忙运输线。关内的物资通过这条交通干道输送到这一地区的蒙古部族和汉人拓殖村寨,而这一地区的畜牧产也通过这条交通干道快速的运入关内,成为了河北地区最大的肉食供应地。

    在过去,虽然关内外有着每年一次的市赏贸易,但是这种贸易主要还在于马匹和毛皮,后者容易携带,前者乃是战略物资。至于牛羊等畜牧产的交易,除非是定居在边境附近的部族,否则没人会冒着这么大风险驱赶成群的牛羊来交易。因为风险实在太大,所谓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便是指畜牧业的风险远比农业高的多。

    蒙古部族的游牧,是追逐水草而迁移,而且每一次的迁移都是一种冒险。把牛羊驱赶到南方水草不茂盛的地方进行交易,一旦遇到汉人杀价而附近草料紧缺,那整个部族一年都要白干了。

    不过自从崇祯指示内务府帮助这些部族首领们建立起畜牧公司,然后同关内的商人进行对接之后,*制的畜牧养殖开始在草原上盛行了起来。以往各部族首领们是按照自己所占草原的大小来养殖牲畜,对于牲畜的种类和生长速度并不怎么关心。

    但是随着畜牧公司的成立之后,这些部落首领们固然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但是也因此而捆绑在了大明的生产机器上。他们必须要按照商人的需求去养殖牛羊的比例,并接受商人的指导蓄养大明引进繁衍出来的良种。

    比如大明从墨西哥、欧洲引进的美利奴绵羊,从荷兰引进的优质奶牛等等,通过这些频繁的关内外经济往来活动,把蒙古人和汉人的生活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因此到了崇祯十二年,锦州-朝阳-察罕浩特的南方承德地区,即便已经开始被称为内地了。

    而在察罕浩特的西北方,通往漠北的重镇二连浩特之间的灰腾草原上,锡林河边也兴起了第二座蒙古部族建立的城市锡林浩特。

    锡林浩特距离察罕浩特500余里,距离张家口不到700里,距离二连浩特约750里,是浑善达克沙地东部的一处水草丰美之地。这里一直都是元太祖成吉思汗之弟,别勒古代第十七世孙诺必特默克图子孙的游牧地,这一部族也统称为阿巴嘎哈纳尔。

    灰腾草原本就是漠南最为出色的一处草场,自然条件仅次于黄河边上的土默特川。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里是沟通漠南草原东西的要道,又距离明国的边境太远。

    位于交通要道之上,也就意味着容易遭受战争。远离明国的边境,则意味着日用的匮乏。不过阿巴嘎哈纳尔部族依然还是享受于此地的悠然生活,只要战争不降临于这里。

    不过随着察哈尔部西迁,后金势力的扩张,这里一度成为了明金之间交锋的前线。随着屈服于后金的部族被迁入辽东之后,剩下的部族就归顺了大明。

    虽然阿巴嘎哈纳尔部族的人并不喜好战争,但是在这个时代也同样无法逃避战争。这一地区对于大明来说实在是太为重要了,控制了这一地区,大同-丰镇-乌兰察布-二连浩特-乌兰巴托这一沟通漠北的要道就不再受到满清势力的威胁。

    因此到了崇祯十二年,明军和当地的蒙古部族在此地建立了锡林浩特,并建成了联通张家口和锡林浩特的通道。

    锡林浩特和察罕浩特这两座城市,一北一南挡住了满清从辽河源头向漠南草原西部的进攻通道。而在另一方面,锡林浩特这座城市也隐隐封锁住了,驻扎在察罕浩特的察哈尔部向北面草原的势力拓展。

    而从丰镇到漠北重镇乌兰巴托,里程约2000里。虽说这一路的地势较为平坦,但是因为要经过戈壁区,过去走一趟单程,也要将近5、60日。

    但是自从两地的铁路建成之后,只要不遇到沙尘暴,25天之内就能抵达。沿途为了更替马匹而修建的车站,更是成为了大明深入漠北的一个个桥头堡。

    自元朝灭亡之后,中央政权还从来没能这么深入过漠北草原。即便是当初五次出征草原的明成祖,虽然消除了草原上北元的战争实力,但是依然没能长久的控制过这一区域。

    可是自从这条通往乌兰巴托的铁路建成之后,漠北的蒙古部族不管接受还是不接受,他们都要开始面对汉人在漠北草原上的长久存在了。

    大明给这一地区的牧民带来了抵抗自然灾害的物资和汉人的生活习惯,同样也带来了中央政权的威严。

    对于这个时代的草原部族来说,宗教信仰统治着他们的心灵,而来自大明的物资则决定着他们的生存状态。

    当大明控制了这两者之后,就算是部族的首领也不得不屈从于牧民的意愿,成为大明最为忠诚的部属。漠北草原的自然环境被漠南草原更为恶劣,这里的部族选择性自然也就更无余地。

    而丰镇-乌兰巴托铁路的建成,不仅给这一地区带来了丰沛的物资。更重要的是,这条铁路将整个漠北一分为二,明军不仅分隔了漠北草原东西两侧的部族,更是把沈阳和喀尔喀三部进行了分割,使得双方更加难以沟通了。

    对于驻扎于乌兰巴托的忠义八旗和明人军队来说,这里不过是一个荒芜的边疆据点。但是在漠北的蒙古部族眼中,这无疑是喀尔喀蒙古最为繁华的城市。

    位于漠北草原中心的乌兰巴托,正处于北部山区和南方草原的分割区,这里也是通往西伯利亚地区收购毛皮和收购漠北草原皮革的重要据点。

    同时,这里也是绕开西域,经阿尔泰山前往俄罗斯的又一商道。因此当乌拉巴托城建立之后,这里便首先成为了漠北最大的商业中心城市。

    而乌兰巴托原本用于边疆防卫的功能,却并不十分显著。毕竟当明军将满清的势力从乌兰巴托赶跑之后,满清军队就没能再次深入到此处。

    因为这里距离沈阳实在太远,沈阳如果在此处驻兵,太少就等于给明军送菜,太多则又会分薄沈阳的兵力。再加上沈阳根本没有这样的后勤能力,在乌兰巴托建立起一座城市来,因此只能对明军在乌兰巴托的行动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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