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黄旗下的蒙古人偷马失踪,当豪格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若是以往,他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向父汗汇报,不过现在么他就有些心虚了。

    在义州丢掉了将近半个镶黄旗之后,黄台吉对他就表现的很是失望了。如今他居然连手下人都管不住,这两个蒙古人偷跑,显然是同后金打算远征漠北有关,豪格有些不确定把这个消息汇报上去,是不是合适。

    思考了半日之后,豪格悄悄的前去拜访了大贝勒代善,先向他讨了一个主意。代善倒是真想保住豪格,他立刻将倚为心腹的宋献策召了过来,向他问计。

    宋献策只是思索了片刻便直言不讳的说道:“豪格贝勒,你来错了地方。你现在应当赶紧入宫向大汗老实交代情况,则大汗必定会为你遮掩此事。否则一旦其他人先将这事呈报给大汗,恐怕大汗就要对贝勒你心怀成见了。贝勒难道不知,事君以忠,事父以诚的道理吗?”

    豪格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他赶紧起身向着宋献策拱手说道:“多亏宋先生教诲,我差点就想岔了。”

    豪格随即和代善打了个招呼,就迅速的离去了。听着脚步声渐不闻后,坐在太师椅上养神的代善,这才直起了身子,不无担心的向宋献策问道:“豪格这么径自去向大汗坦白,真的会没事?若是大汗真要追究豪格的过失,我是不是应当出言保一保他?”

    宋献策曲着身子满面堆笑的说道:“大贝勒不必担忧,大汗膝下虽然不止豪格一个儿子,但是能够领镶黄旗的儿子却只有豪格一个。只要豪格贝勒和大汗是一条心的,大汗就不会追究这事,否则这镶黄旗如何还能让豪格贝勒主持大局…”

    就在宋献策为代善分析局势时,距离代善府邸两条街的青州南货行中,一名伙计打扮的青年人正小心翼翼的把一只鸽子从笼内抓了出来,边上的中年掌柜看着他的动作,不无担心的问道:“你确定这鸽子能飞回锦州?”

    那名青年头也不抬的的回道:“您放心好了,这可是张万钟张先生培育了三年的鸽种,一定不会迷路的。

    张先生在我们山东可是被称之为鸽神的存在,他还写过一本怎么培育鸽子的《鸽经》,被皇上亲自下令付印推广。前年开始,张先生主持的军鸽局就已经在旅顺、登莱、上海、广州、台湾试飞过信鸽了,基本上都没有迷失过。

    再说了,就算这只迷路了,边上不还有一只预备的么?总有一只会到达锦州的。其实掌柜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这鸽书上只有一连串的数字,就算被人无意打落,他们也发现不了鸽书上究竟写的什么内容。”

    看着腾空而去的两羽灰鸽,那位中年掌柜不由望空拜了拜,口中祈祷了一番才对着身边的伙计说道:“这关外到底不比关内,空中猛禽甚多。我就是担心它们折在了哪只贪嘴的厌物口中,坏了皇上的大事。我还是觉得,老老实实的让人把消息传回去,比用这些活物靠谱…”

    对于掌柜的话语,这名伙计也只能翻了翻白眼,随即说道:“掌柜的,我把这里收拾了,就去前面柜上了,您还有什么其他吩咐不…”

    沈阳到锦州城400余里,商队便是以每日八十里的速度前进,也需要将近五日功夫。不过这两只信鸽只花了6个多小时便回到了锦州的鸽笼内,负责管理鸽笼的人员离开上前将鸽书取下,并给予了清水和食物。

    半个小时之后,从鸽书上翻译出内容的锦衣卫重新整理出了一封文书,然后派人骑马传往京城。而那两封鸽书重新封闭在了黄铜管内,绑在了另外两羽鸽子身上飞向了京城。

    16个小时之后,这两羽鸽子也成功抵达了北京内城的一所大宅内。鸽子身上携带的铜管很快就送到了宅邸的主人张万钟手里,此时已经差不多是第二日早上了。而骑马报信者,此时还远没到山海关呢。

    张万钟,字扣之,虽然年近40,但平日里保养得当,望之犹如30出头,可谓是风度翩翩。他是山东邹平县人氏,也是官宦名门之后。祖父张元,进士出身,官至佥都御史、河南巡抚。父亲张延登,进士出身,现任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

    虽然家学渊博,但到了张万钟这里就出了一些偏差,他不爱四书五经,却非常喜欢那些杂学,特别是养鸽子和养马。因此都快四十了也仅仅只是一名贡生而已。

    唐宋时文人雅士就已经开始蓄养鸽子,到了明代养鸽之风更是大涨。不过明人养鸽并没有把信鸽和观赏鸽分开。明人即把鸽子看做一种观赏性的宠物,也常常利用鸽子的习性用来传递家书。

    大明正统年间,就有文人记载,淮阴有人在自家屋顶捡到了一只极为疲惫的鸽子,观看鸽子脚上用油纸包裹的信件,发觉这只鸽子是三日前从北京放出的。北京到淮阴七百多公里,这只鸽子只花了三日时间,可见这只鸽子已经很接近于专业的信鸽了。

    当然明人啧啧称奇的趣闻,对于崇祯来说并不以为然。在没有无线电波的时代,信鸽是远距离传递信息最快的方式了,但专业的信鸽可不是随便找几对鸽子就能充任的。品种、血统和专业的训练,是培育出专业信鸽不可或缺的条件。

    不过在这个时代培育出一些专业信鸽倒也并不是那么艰难,因为南方的赛鸽会,特别是广东的各种赛鸽会、飞鸽会、白鸽会,已经为挑选出合用的种鸽和养育鸽子的人员打好了物资基础。

    比如佛山的放鸽会,就有三场比赛,从清远东临寺飞回佛山,从飞来寺飞回佛山,从横石驿飞回佛山,最远的距离就超过了300里。

    在锦衣卫的寻访下,在养鸽人中小有名气的张万钟就被召入了京城,负责信鸽局的筹建工作了。张万钟倒是没想过,自己不务正业的小爱好居然入了皇帝的眼。不过他对于建立一个遍及全国的信鸽通讯系统,倒是大感兴趣,于是一口应承了下来。

    2年多时间过去之后,这对用于远途通讯信鸽的安全归来,算是完成了初步的试验,这让张万钟大感欣慰。他对于鸽书上的内容反而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吩咐属下将鸽书送去了隔壁的总参五处。

    总参五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就是军事情报局。翻译出了鸽书的内容之后,处长李宏元立刻跑去了武英殿内的陆军总参谋部,向总长孙承宗做了简单的汇报。

    虽然鸽书传回的内容很让人震惊,后金试图将林丹汗消灭在漠北草原上。但是对于李宏元来说,另外一件事更让他感到兴奋不已。

    “总长,从昨日沈阳放出鸽子,到我们收到情报,还没有超过24个小时。而两地之间的距离超过了1200里,如果我们能够按照陛下的设想,建立起一个囊括全国的信鸽通讯网络,那么总参谋部对于千里之外的情报,完全可以在一日之内掌握,那样的话对总参谋部来说,我们就可以更为及时的对边境军队作出指示了…”

    孙承宗不慌不忙的看了一遍鸽书中的内容,甚至自己亲自拿出密码本翻译了一遍,这才对着李宏元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就目前来说,信鸽传递紧急军情还可一用,想要大规模的采用,恐怕还不现实。”

    李宏元顿时有些惊讶的问道:“为什么,眼下不是已经证明,这些信鸽比一年前那些鸽子可靠多了么?”

    孙承宗一边起身一边回道:“费用、人手还有鸽子的数目,我可不会把总参谋部的运行寄托在一群鸽子身上。好了,我现在要把这个情报传给陛下。至于你,替我嘉奖信鸽局的人员,他们干的还不错。”

    孙承宗询问了守在武英殿内的值日太监后,才知道今日崇祯并未前来,而是在西苑精舍内招待来自青海的活佛。

    孙承宗问清了地点后,便转身向着西苑走去。修筑在太液池边上的西苑精舍,是一座七字形的两层砖木小楼。这座精舍修筑了一年零四个月,内里的格局都是崇祯亲自设计的,室内不再一味追求高大威严,而是更类似苏长青记忆中的旧上海石库门建筑。

    室内虽然空间紧凑,但却更适宜于私人谈话或是家庭居住。在崇祯的命令下,这幢精舍内不仅安装了上下水盥洗室,还在会客间内设置了沙发茶几等新式家具,自从西苑精舍修建完成后,崇祯留宿在这里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了。

    在精舍拐角处的大会客室内,临湖的两侧有着四面大落地窗户,十一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室内的沙发上,让人感觉温暖不已。

    来自青海的扎巴鄂色,被当地人称之为张家呼图克图,是郭隆寺的第六任法台。郭隆寺是青海湟水北部流域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被誉为“湟北诸寺之母”,属寺众多,因此活佛也很多,有“五大囊活佛”和“九小囊活佛”等二十余位活佛,张家呼图克图就是五大囊活佛之一。

    虽然张家呼图克图精通佛典,但是影响依然没有出青海,声望也不及西藏*喇嘛。不过在明人重新进入青海的过程中,扎巴鄂色协助明人安抚青海诸部,在诸位活佛中功劳为第一,是以被崇祯召入了京城。

    自从蒙古右翼诸部归顺大明之后,朱由检便通过设立学校和派遣京城、五台山的活佛前去蒙古各旗宣慰,来凝聚这些部族对于大明的向心力。但是格鲁派在漠南蒙古部族中的影响力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虽然这些蒙古部族已经将他的地位抬高到了其他活佛的地位之上,却依然只是和*喇嘛平起平坐而已。

    就目前来看,他需要一位佛法精深的格鲁派高僧前往草原上宣佛,以消除*喇嘛的影响力。张家呼图克图就是被崇祯选中的高僧,同他进行了一席长谈之后,朱由检感到很是满意。

    “…大师果然佛法精深,担的起活佛二字。朕看,活佛今后可否就在青海、藏区转世,为我大明护佑国运,主持青海、漠南、漠北蒙古的佛事如何?宗教事务委员会也会协助办理活佛转世后的所有工作。”

    扎巴鄂色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向崇祯拜倒了下去,接受了大明皇帝对他的册封。这倒不是扎巴鄂色贪图富贵,只是从青海到京城的这一路上,他已经了解了大明并非如传闻中那般虚弱,郭隆寺的法台想要继续传承下去,就必须获得大明皇帝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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