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六、七天的调养,朱慈照总算开始恢复,像一个正常婴儿一般作息,不再无缘无故的从睡梦中惊醒啼哭了。能够睡觉,肯吃东西,朱慈照的神色顿时好了许多。除了比较黏着崇祯和林香儿,其他倒也没什么毛病了,这不由让朱由检松了口气。

    他吩咐林香儿将睡着了的朱慈照带走之后,方才将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王德化说道:“两个人都看不住一个女子,你这都知监管的还真是够出色的?你自己回去准备一下,把都知监的事务交给徐省声,下个月陪着周皇亲一家去济州岛,先在济州岛待个三、五年,要是再办砸了差事,今后就在济州岛养老吧。”

    看着王德化灰溜溜的退出了尚书房后,朱由检才皱着眉头对着王承恩说道:“都知监人少而事繁,光是管理内务府的人事和各部门的预算审核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再让他们负责宫内的保卫工作,难免照应不及了。

    吕琦的社会调查局主要工作是监视各地的民情、舆论,锦衣卫的主要工作是监视军队和官员的动向,总参的军事情报局主要是关注周边各国的军事情报及地形测绘工作,连善祥的御前亲军主要是负责朕的出行护卫和皇城平时的治安工作。

    这么看来,的确有必要设立一个专门的部门,负责宫内、内阁和六部九卿的安全工作。今后都知监就只管理宫内人事和预算核查即可,王伴伴你觉得谁来负责这个部门的工作较好?”

    王承恩在脑子里迅速的过滤了一遍人选,向崇祯提出了4、5个管事太监的名字,朱由检思考一会便说道:“就让方正化负责筹建这个,唔,就叫保卫局。人选从都知监、社会调查局、锦衣卫中抽调,经费由内务府负责。他的工作直接向你汇报,有没有问题?”

    王承恩自然是回答没有问题的,不过他随即便向皇帝问道:“英国公建议从东宁伯这里追查下去,是不是照准?”

    朱由检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让英国公继续办理朕吩咐他做的事,比起案件的真相,朕更想见到京城这些勋家贵戚到底想要站在那一边?

    再说了,看看那个嬷嬷的下场就知道,那些把手伸入宫内来的人,恐怕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来,还是等风平浪静之后,让方正化再慢慢去追查吧。”

    崇祯四年的二月,还没有从正月的慵懒祥和中恢复的京城,陡然便因为缇骑四出而热闹了起来。二十多位勋臣贵戚,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缇骑客气的请出了家门。

    这些勋戚的家属在四处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们都被带去了一个地方,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诏狱。得知自家老爷同逆案有关,顿时让这些勋戚的家属们惊慌失措了起来,开始各自寻找关系,想要知道逆案的内情,并帮助自家老爷脱罪了。

    各家勋戚之间姻亲相连,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是能够找到一个说情的地方。更别提这次被牵涉到的勋戚有这么多,因此众人开始时都有抱团取暖的念头,想着一起前往皇宫喊冤,让崇祯放了自家老爷回来。

    不过行动尚未开始,这些勋戚家就被英国公府派出的人员警告,不要闹事,迫使这些勋戚放弃了前去皇宫喊冤的念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这件逆案正是英国公在主持审理。

    自从崇祯登基以来,京城的勋戚正日益分化成了两个团体。接受了皇帝的劝告,把土地变现投入到了新兴的实业和海外贸易当中去的勋贵。或是见证了棉花贸易的繁荣,强令自家庄户改种棉花,以获取更大的收益的勋贵。还有一类是抱着传统不放,拒绝作出任何改变,只是一心想要保住自家安适生活的勋贵。

    前两类的勋贵和最后一类的勋贵,收入水平开始不断的拉开了距离。而后两类勋贵对于土地的看重,则远远超过了第一类勋贵。这使得勋贵们对于朝廷的政策看法日趋分裂。

    第一类勋贵完全支持朝廷的新政,包括土地改革和粮棉统购的政策。第三类勋贵则是反对任何改变传统的新政,特别是土地改革的政策。而第二类勋贵则摇摆不定,他们支持给自己带来好处的新政,但又厌恶限制自家兼并土地的政策和粮棉统购政策。朱由检交给英国公的名单,正是以第二、三类勋贵家族为主。

    不过,不管这些勋贵们对于新政的看法有多么不同,他们现在看上去依然还是一个整体,依旧以英国公府马首是瞻。不过这一次英国公府的作为,却陡然在这些勋贵中间划出了一道裂痕,将原本就不怎么对付的两个小团体彻底划分开了。

    锦衣卫大肆抓捕勋戚的事,很快就在京城发酵了起来。一些官员对于锦衣卫的再次活跃极为警惕,哪怕这些锦衣卫这次抓的不是文臣而是勋贵家,他们开始纷纷上书皇帝,请求公开这些勋贵涉及的案件内容,并反对锦衣卫单独审讯这么大的案子。

    不过内阁诸臣首先站出来驳斥了这些官员的上书,并下令禁止六部官员讨论英国公办理的案子,违令者将直接贬斥海外。相比起以往的戍边,今日的流放海外更让人心生畏惧。毕竟九边尚在中华之内,海外此时都算是蛮夷之乡了。

    从新政推行以来,朝廷官员已经经历了数次清洗,此时京城的官员已经比较识实务了,像崇祯元年那样敢跳出来和朝廷唱反调的已经不多了。更别提,关于这次逆案似乎内情极大,参与办案的人员都保持着沉默,没人透露半点内情。

    无法得知案件内情,案件的涉及对象又基本都是勋戚家,原本还想出声的官员们,终于还是在内阁的压力下选择了放弃。因为此案而热闹起来的京城,渐渐又平静了下去,面对着这样安静的局势,英国公即有些放松又有些失落。

    心情放松是因为,失去了外部的舆论压力,这些勋戚们很快就会一一屈服了,这件事会办的很顺利。让他感到失落,是因为搞事的幕后之人选择了退缩,这样的话他是无法接着审案的机会,将这幕后黑手逼迫出来了。

    三月初三,上巳节,为黄帝之生日。按照习俗,京城的百姓这一日都会出城前往水边郊游。古时原本是让人去水边去祭祀,并用香熏的草药沐浴,以驱逐不祥之气。但是到了明代,这一日就变成了家人出城游玩的节日了。当然也有一些病创者跑去江边,以长流水洗之,以祈求病愈。

    经过了近三年的海河流域整治,京畿附近的河流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国初时水波荡漾的局面,河中淤积的泥沙不是被堆积在两岸作为堤坝,便是已经运去了田中积肥,因此今年京城百姓出城欢度三月三的人数要比往年多的多了。

    为了扫一扫宫中的晦气,朱由检也带着后宫诸位嫔妃跑去了海淀的米园度假去了。米万钟虽然是和董其昌齐名的画家,光是润笔的费用也足够他过上优渥的生活了。但此人喜好治园林和收藏奇石,这两项爱好都是极为耗费钱财的项目。

    是以当米万钟过世之后,米家还有很大一笔外债没有偿还。海淀的米园虽然景色不错,但却不如京城之内的两所园林更适宜居住。因此米家的后人一直想要将米园出手还债,当崇祯看上了米园之后,王承恩便很快从米家手中接手了米园,并重新整治了一番。

    数月之后再次重来,春日的米园显得更是幽雅和花团锦簇了。就连这些日子以来心事重重的周玉凤,看到米园的景致时,心情也不由放松了下来。

    朱由检和后宫嫔妃在此住了三日,颇有些流连忘返不想回京了。直到京城信使传来,台海巡阅府及南海几个镇守府派出了好大一只船队,带着暹罗、柬埔寨、渤泥的使者及数个土王前来京城朝贡,他才不得不带着众人返回了京城。

    海外藩国的朝贡并不稀奇,礼部的官员大致也知道,这些口口声声前来朝贡的藩国使者,基本上便是来大明进行贸易的,指不定有些使者还是某些无良的大明商人冒充的。因此到了这个时代,礼部对于这些海外藩国的朝贡还是限制的相当严格的,防止某些大明商人和外邦勾结,借朝贡贸易占朝廷的好处。

    不过这一次台海巡阅府船队带来的朝贡使,却不同以往。不仅朝贡的礼物都极为珍稀,充当使者的人选,也是极有地位之人。比如柬埔寨的几位使者,干脆就是几位争夺王位的王子,暹罗、渤泥两国的使者也是地位较高的王室成员。

    看到这样一只够资格的使团,礼部官员们自然不敢像以往那样胡乱打发了,并且他们也拒绝总理衙门提出的,由总理衙门接待这只使团的资格。因此便匆匆派人请求崇祯回京,以处理接待使团的事务。

    礼部官员之所以会如此热情,也是嗅到了总理衙门对于礼部接待外藩权力的争夺。礼部官员虽然以往并不待见接待外藩的事务,虽然能够拿到一些好处,但是接待这些说着鸟语的藩国之人,出现纰漏的时候也相当多。没人喜欢给自己的仕途添加一些黑历史,自然也就没人愿意去接待这些藩国使者了。

    可是,当总理衙门成立之后,想要跟礼部争夺这一块的权力,那就又要另当别论了。礼部官员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要是接待外藩的职责被总理衙门抢走了,那么接待藩国使者的官员自然也就要被裁撤了。

    为了保住这一块的官员编制,礼部官员自然和总理衙门针锋相对了起来。更何况,这些正儿八经的藩国使者,这一次带来的财物实在是丰厚,也不由不令人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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