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军队自从退化成家丁作为军中主力之后,普通士兵上了战场能不能作战,主要还是看带兵将领的表现。主将勇猛敢战,愿意身先士卒的,那么这只军队倒还能打一打。主将要是贪生怕死,上了战场只在后军督战的,那么他带领的军队多半被人一冲就跨了。

    正因为将领的表现对于一只军队的士气是如此重要,使得将领一旦阵亡或是逃跑,即便战场上的形势还不是很糟糕,整只军队也会突然崩溃下去。明军的这种特点,被努尔哈赤掌握之后,女真人便养成了一个习惯,上了战场之后便集中力量突击明军的带兵将领,不管女真人的兵力如何处于劣势,只要能够突击掉明军的将领,即便明军已经包围了女真军队,也会丧失战斗意志而逃亡。

    吴襄、宋伟两人本就不是什么勇将,他们手下的军士又是从败军中挑选出来的,在三屯营之战中能够逃回的明军士兵并不算什么,但是能够毫发无损的逃回的军士,显然大都是最早开始逃亡的那批兵油子。

    虽然现在明军在战场上看起来占据了优势,但是这群人往日作战就瞻前顾后,冲锋在后,邀功在前,现在让他们作为先锋去攻打鞑子在高处的营寨,显然有些难为他们了。

    吴襄、宋伟两个败军之将督促着一群拖拖拉拉不肯上前冲锋的兵油子,自然就给原本有些焦虑起来的鄂本兑看出了机会。

    蒙古人向来没有建立防御型营寨的传统,即便鄂本兑曾经是明军出身,也不过就是让人在营帐外围设置了一道胸墙而已。为了便于全是骑兵的蒙古军队出击,鄂本兑选择的驻营地方也比较靠近山脚,不过营地前面有一道2、300米长的缓坡。

    这道缓坡让营中的骑兵出击很是便利,但对于进攻的明军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地形了。再加上本就没有什么战意的明军士兵,在这道缓坡上拖拖拉拉的前进速度,最后排出了一个参次不齐的队形,当鄂本兑带着300骑兵从营地冲出之后,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很快就打垮了向营地进攻的明军部队。

    进攻的明军士兵就如同离开水面的鱼,连水花的没溅起一朵,就迅速的向后方逃亡而去了。这些士兵进攻时拖拖拉拉的不成阵型,但是逃亡的时候倒是队形整肃,看起来业务非常熟练。

    看着这些明军士兵如退潮一般败退下来,朱由检到还有暇对着身边的祖大寿点评道:“朕以前读书,倒是看过兵书有云,治军一道归根结底,无非就是赏罚分明,严明军纪罢了。

    朕从前以为,赏罚分明,严明军纪,不过是小事而已。今日方才知道,要想在军中做到这八个字,还真是不容易啊。”

    不明白崇祯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祖大寿也只能唯唯诺诺的附和了几句。看着败退下来的明军士兵一路止不住脚步,直接冲向了自家的本阵,朱由检对着连善祥做了一个手势说道:“给他们一个机会,先警告一次。”

    祖大寿还没有想明白皇帝所说的警告是什么,却见不远处的火炮阵地响了一声,这发炮弹直接撞入了跑在最前方的一群明军败兵之中,击倒了其中的一匹马和两个人,其中一人当场就毙命了,而另一人则少了一条腿。

    这些骤然遇到炮击的明军败兵,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被自家的火炮给攻击了。一些人极为恼怒的向着自家的阵地吼叫些什么,一些人则挥舞着旗帜试图同后方的明军进行沟通,还有些人则沉默不语的向金山的方向退了退。

    很快张献忠就带着一队骑兵向着这些停下来的败军迎了上去,他一边令人在败军面前插上了数道红旗,一边独自策马跑到了站在败军最前方的小团体前面。

    这个小团体由3、40名骑兵组成,其他败军都不敢贴近这个小群体,显然这个团体中有某位将领在内。果然,当张献忠停下坐骑之后,这些聚集成团的骑兵顿时分了开来,露出了副将宋伟的身影。

    被刚刚那颗炮弹吓得够呛的宋伟,看着只是穿着普通百户军服的张献忠,不由就有些语气不善的问道:“到底是谁乱点火?对着自家将士进行炮击,这是想要被军法处置吗?”

    张献忠没有理会宋伟的质问,他打量了一下宋伟的样子,随即客气的问道:“你是宋副将还是吴副将?何副将受陛下之命主持本次作战,他让末将前来询问,本阵尚未鸣金,尔等为何退军?还请将军带人回转,拿下鞑子营寨,将功赎罪,方是道理。”

    宋伟身边的一名亲卫立刻对着张献忠喝道:“大胆,区区一个百户见了上官也敢不下马行礼么?这位是锦州祖总兵军中的宋副将…”

    宋伟制止了这位亲卫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可不是摆官威的好时候。他转头看了看聚集在自己身后,那些三五成群失去组织的败军,要把他们再驱赶回去同那些鞑子拼命,宋伟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太过艰难的任务。

    他又继续扫视了一眼全场,也没有在人群里找到吴襄的影子,只好回过头来低声下气的对着张献忠求情道:“这位张百户,眼下这个状况,想要让这些兄弟再回去进攻鞑子的营寨,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还请张百户行个方便,回去给何副将带个话,大家都在一个马勺里混饭吃,请他拉兄弟一把。要么让兄弟带人退下去修整,要么给兄弟增援一些生力军。只要过了眼下这个难关,宋某今后一定会对他有所回报的。

    陛下现在就在军中,想必何副将也不会想要让陛下看到,这些将士们在阵前闹事,大挫我军士气吧?”

    张献忠打量了宋伟和他身边的败军,确认他们的确没什么意思要调头后,便调转马头让开了道路,然后笑着说道:“这话末将可不敢带,不如宋副将选两名副手,一起和末将回去,你们亲自同何副将说道说道?”

    朱由检看着被张献忠带到自己面前的宋伟几人,不由转头向祖大寿问道:“祖总兵,他们是你的部下,你觉得这几人当不当罚?”

    从刚刚的炮击中回过神来的祖大寿,赶紧对着崇祯说道:“临阵先逃,理当受罚,臣以为应当让他们戴罪…”

    朱由检已经迅速的打断了他的话,对着边上的张献忠说道:“既然祖总兵也说该罚,张百户你拿了这宋副将下去,砍了他的脑袋送给前方的吴副将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下不遵从军令擅自撤退是什么下场。

    至于你们两人,朕饶你们这一次,回去各自分领宋副将名下的人马,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重新整理队伍。

    另外,顺便派人去通知吴襄,朕再给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要么他将鞑子的营地交给朕,要么他将自己的脑袋交给朕。”

    听到了皇帝的决定,宋伟顿时想要为自己分辨几句,但他边上的锦衣卫已经熟练的堵住了他的口,接着将他五花大绑后带了下去。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一名参将和一名游击,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出声都不敢。

    片刻之后,张献忠便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返回来缴令了。看了一眼张献忠提在手上的首级,又看了看张献忠满不在乎的表情,朱由检不由随口吩咐道:“张百户,便由你带着首级和他两人去前方走一遭吧。”

    张献忠刚刚答应了一声,突然一名将领从边上的队伍快步走了出来,远远的向着崇祯单膝跪地说道:“陛下,臣吴三桂有事禀告。”

    这还是崇祯第一次看到,这位后来引清兵入关的满清平西王。在其他人眼中,现在和他年纪相仿的吴三桂,可谓是少年英杰。不管当初带着几十名家丁从鞑子包围圈内救出父亲有多少水分,起码都说明了现在的吴三桂还是一位敢于冲阵的少年勇将。

    作为后世人苏长青来说,他倒是能够理解吴三桂宁可投靠满清也不愿意投降李自成的做法,毕竟满清拉拢汉族大地主大官僚的长期国策一直执行的很好,而李自成一到京城就对着那些大地主大官僚进行拷掠家产,吴三桂这样的军阀又怎么甘心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李自成呢。说到底,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无非就是辽西将门同农民起义军的阶级矛盾超过了汉人同女真人的民族矛盾罢了。

    不过吴三桂这个人的人品的确是过于低劣了,身为大明臣子背叛了大明不说,为了向满清表忠心,居然还亲自绞杀了永历帝。不管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这个举动都已经超出了人性的下限。

    是以在众人眼中,“勇冠三军,孝闻九边”的少年英杰,在此刻的朱由检眼里,不过是一个让他警惕的野心家罢了。

    朱由检挥手让拦住吴三桂的锦衣卫让开后,才温和的说道:“原来是吴家孝子,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啊?”

    吴三桂诚惶诚恐的向崇祯请求道:“请陛下准许臣替父亲出战,为陛下夺取鞑子的营寨。”

    朱由检看了他许久,才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孝心自然是好的,不过现在乃是战时,一切都以军法说话。

    你若是上了前线,要是在限定的时间内夺不下鞑子营寨,到时可是要同样接受军法处置的。如此,你也要继续坚持么?”

    吴三桂咬了咬牙说道:“若是不胜,臣愿听凭军法处置。”

    朱由检笑了笑,便转头对着身边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祖大寿说道:“听说吴家孝子也是祖总兵的外甥,你且给他安排些人手,也好助你这外甥一战功成。”

    祖大寿赶紧说道:“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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