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近泉和王显文、王显声兄弟两人枯坐在房间内,三人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愿,只是对着一桌酒菜默默的发呆。

    过了许久,沉不住气的王显声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明天就是闭幕大会了,我们应该这么办?会议开完之后,那些人可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王显文泪如雨下,哽咽的埋怨道:“我都说了要早点收手,我们大不了就是亏些小钱,都是你们两人贪心不足,非要再去借钱搏一搏。

    现在倒好,欠下了这么多债务,还被一群打手盯上了。家中如何肯出这么许多钱财来赎我们两人…”

    王显声顿时有些不满的反驳道:“一万多两可不是什么小钱,再说了,当时兄长不也是看好了股票会反弹的吗?如今怎么能把责任都推给我们两人…”

    看着两兄弟又要争吵了起来,一直黑着脸喝闷酒的张近泉重重的放下了酒杯,对着两兄弟烦躁的喝道:“你们吵什么,吵得我头都大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这么互相埋怨,大家还是想想应该怎么脱身吧。”

    张近泉不说话还好,他这一说话,顿时把两兄弟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介绍的那位开典当行的老乡如此坑人,把我们抵押的股票提前卖了出去,我们现在如何会欠下3万多两的债务?”

    两兄弟的埋怨,顿时让酒意有些上头的张近泉愤怒了,他霍的站了起来,对着两兄弟大声说道。

    “老子亏的可比你们两人加起来还多,当初是谁一个劲的跟我说,这股票还有上升的机会,让我想办法去借些本钱来,赚上一笔小财的?”

    王显文两兄弟顿时哑然了,张近泉踹开了身后的座椅,就向着房门走去了。

    “你这是要去那?”坐在那里的两兄弟异口同声的问道。

    张近泉带着酒意,回头对着两人恶狠狠的说道:“总不能在这里等死,我现在就去同那些人说清楚。把我们拘在京城,他们是拿不回银子的,放我们回扬州去,才能给他们筹集银两。”

    “你疯了,现在躲他们还来不及,你还自动送上门去?”王显文下意识的说道。

    “我们现在还是陛下召集上京开会的商人代表,那些打手还不敢对我等如何。但是明天大会结束了,你们以为他们还会有所顾忌吗?

    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去,我去找徐公公出面去。徐公公代表陛下坐镇会同馆,照应我们这些商人代表,难道还不能出面替我们从中说和吗?”张近泉趁着酒意不管不顾的说道。

    王显文两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就起身对着跨出了门槛的张近泉喊道:“近泉兄等等,我等同去…”

    会同馆内一间幽静的小院正厅内,坐在上首的都知监监丞徐凤,听完了张近泉等三名扬州盐商的哭诉后,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道。

    “欠债还钱是天公地道的事,你们和那个典当行之间的债务,既算不上逼迫也算不上欺诈,杂家没有插手的理由啊。”

    原本还满腹委屈的三人顿时没了声音,虽然他们三人都觉得很冤枉。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欠典当行的债务都是清楚明白,并没有什么下作的陷阱。

    看着徐公公就要端起茶碗送客,张近泉急中生智的说道:“小人不敢要求公公说服典当行不收取欠债,只求公公做个中人,让小人等回乡筹集银两还债。”

    徐凤放下了送到嘴边的茶碗,思索了一会才说道:“这倒是个正理,你们在北京都是外乡人,不回家乡去,如何能筹集银两还债。也罢,杂家便给你们做个中人说和说和。”

    徐凤说完,就叫过了门外侍候的侍卫,让他跟着张近泉去把典当行的主人找过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张近泉和一名中年人在侍卫的带领下,返回了小厅。

    中年人对着徐凤恭敬的行礼之后,便站在那里听取了张近泉三人的请求。

    听完之后,中年人微笑着说道:“既然有徐公公说情,那么鄙行总是要卖给情面的。只要这三人重新写下一份字据,小人就替鄙东家做个主,不再阻扰三人离京返乡。”

    徐凤顿时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俗语说:和气方能生财。大家坐下来把账目说清楚,也就不用闹什么事端出来了。你们三人,也不会有意见吧?”

    张近泉三人自然不会反驳徐凤的主张,不过当他们拿到中年人给出的新字据后,却面如土色无法签下自己的名字。

    跪在地上的王显文兄弟两,抬起头哀鸣的向徐凤恳求道:“公公,这新字据也太过苛刻了,要求我们拿王家的盐引作为抵押,我们兄弟两人如何能做这个主…

    且王家的盐引价值十数万两,我兄弟欠债不过才3万余两,可否请公公再分说一二。”

    张近泉也铁青着脸说道:“这样的条件不等于是在明抢吗?你们同强盗有什么区别?”

    中年人坐在一边品着茶水,口中随意的说道:“这位朋友的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同强盗还是有区别的,起码我们做的事都是合乎朝廷律法的。”

    徐凤听着这位中年人狂傲的口气,顿时有些不满了起来,他让人拿过三名商人手上的字据粗粗看了一遍,顿时不满的说道:“杂家做中人,让你们坐下来好好商议事体,你们典当行就是这么给杂家面子的?”

    看到徐凤似乎处于发怒的边缘,中年人顿时收敛了一些,他起身对着徐凤躬身行礼说道:“小人想请公公借一步说话。”

    徐凤看着这名中年人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里的怒火顿时被压了下去,他迟疑了一会,便召这名中年人入后堂说话。

    两人在后堂内谈话的时间很短,但是当徐凤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却非常的难看,中年人出了后堂便笑着对徐凤作揖告别说道:“看在公公的面上,我便饶他们一天的时间,等到后天再来问他们的决定。小人这便告辞了。”

    徐凤铁青着脸,从牙齿里蹦出了两字:“不送。”

    看着中年人扬长而去,张近泉等三人才觉得大事不妙,赶紧向着徐凤哀求道:“还请公公救救我等…”

    徐凤立刻打断了三人的哀求说道:“三位还是回去考虑要不要签字吧,杂家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看着徐凤想要转身离去,张近泉心一横,扑上去抱住了徐凤的腿说道:“还请公公救命,这典当行究竟是何来头,他们不是要收债,是想要小人的身家性命啊…”

    王家兄弟也豁然反应了过来,上前抱住了徐凤的另一条腿,不住的赌咒发誓道,要是能躲过这一劫,日后情愿为徐凤做牛做马。

    徐凤抽了几回,没有抽动腿,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杂家倒是有个主意,不过也是饮鸩止渴,你们日后说不得还是要埋怨杂家的。”

    张近泉死死抱住徐凤的腿,咬牙切齿的说道:“请公公指条明路,左右是死,好歹小人也要搏一搏。若是侥幸逃脱此难,必不敢忘记公公大德。”

    徐凤沉默了一阵,拍了拍张近泉三人的肩膀说道:“你们先放手,杂家这便同你们说…”

    好容易劝说了三人放手之后,徐凤才开口说道:“杂家这个主意倒也简单,这典当行背后的东家势力惊人,就算是杂家也得罪不起。

    但是这京城中不惧他家的并非没有,杂家就认识一个,如果你们愿意托庇于他,想来就不用担忧被人追债了。”

    王显文兄弟顿时急迫的问道:“敢问公公,究竟是哪一家?我等应当如何…”

    这日晚间,在浴汤内洗去一天疲惫的朱由检,回到了上书房内。

    他刚刚做到椅子上,王承恩就拿着一份文件向他汇报道:“回陛下,社会调查所已经收服了三名扬州盐商作为眼线。”

    朱由检托着下巴说道:“嗯,是心甘情愿的吗?朕可不希望今后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

    王承恩顿时堆满了笑容说道:“请陛下放心,是他们主动要求加入东厂,为陛下效力的,绝无逼迫之事。”

    朱由检放下手,靠着椅背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道:“那就最好,让他们学习下如何收集情报,然后就让他们回扬州去。

    让社会调查所派几个精干一些的人,同他们一起回去。把扬州盐商们和两淮盐场、两淮盐务官员之间的关系,全部给朕弄清楚。

    必要时,可以帮助他们弄一个总商的身份。总之,到明年准备盐改的时候,朕希望对于两淮盐业中的一切问题,都要了如指掌。”

    王承恩赶紧连声答应着皇帝的命令,朱由检转头对着吕琦问道:“关于让宫中派驻景德镇的督陶官员回京汇报的事情,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

    吕琦低着头翻看了手上的记录本之后,才说道:“回陛下,督陶太监梁峰已经回信,他将会在下个月中抵达京城,并按照陛下的命令,携带几名陶瓷商人和工匠一起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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