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战天和卿霄云两人一震,已经顾不得大军整备,“刷”的翻身下马。

    卿战天三步两步迎上去,看着满身清雨的卿玉轩,声音居然有些颤抖,“玉轩?!”

    卿玉轩看着面前这突然惊喜过度,明显是从绝望中走出来的老人,脸上那深深的皱纹蕴含着浓浓的关切,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手指头都有些颤抖,一双老眼中,竟然激动的眼眶通红!卿玉轩心中,剧烈的颤抖起来……

    “没事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还是明知故问,然后又自圆其说一般回答……

    卿玉轩心里又是一酸,全家人对她纵容和宠溺的同时,何尝不是对她满含希望?希望她能够重振卿家,希望她能够有个平安的后半生……

    …………

    “老祖宗,刚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卿家的杀气和血腥怎么这么重?”卿玉轩皱眉,看着面前临风玉树、举手投足皆是清风徐来、明月花开的老祖宗,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这是卿玉轩第二次进入清华苑,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卿佳人的住处。

    院子里,有三间茅草屋,木门敞开着,门前石阶上,缝隙中长满了青苔,左面一块大青石,苔藓密布,右面一口大缸,里面装满了雨水,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洗,缸里面已经变成了墨绿色,一条条细小的红色虫子在里面翻滚……

    卿玉轩一步踏了进去,里面充满了草木清香,十分干净,房中一床、一桌、一椅。

    显然,老祖宗并没有在这里待客的习惯。

    这里,只是他一个人的天地。

    侧面墙上,一幅古画,在静静的悬挂着,上面一个明眸皓齿、艳绝群芳的少女,双眼含情,默默地注视着这茅草房中的一切。

    卿玉轩愕然,这人,跟她的容貌几乎有九层相似,还有一层是卿玉轩还没长大,五官也还没长开,可是,这也足够令卿玉轩震惊了……

    卿佳人一袭青衣,正静静的站在这幅画前,与画中人默默的对视。

    他背对着卿玉轩,雕像一般一动不动,背影透出无限的凄凉萧瑟,孤独寂寞。

    似乎过了许久,才悠悠传出一声叹息。

    卿玉轩心中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了?刚刚问奶奶和母亲,一个也不说,被老祖宗提名,到了这里,又不说话……

    “玉轩,你可知道,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卿家人踏入过这个院子?”卿佳人矗立在画前,似乎是叹息的那样说了一句。

    卿玉轩最开始进入卿家的时候,那些不安的预感尽数袭来,老祖宗画风一变,这明显是要交代后事的节奏啊。

    卿佳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卿玉轩的心里变化,继续道,“清华苑的阵法,是我飞升之后踏空而去之前,设下的七级阵法,血丝冥阵。”

    卿佳人的目光悠远而去,似乎到了当时他设置阵法的日子,“这个阵法,是我当时能够设下的最高级别的阵法,当时,我是八级阵法师,耗费了七七四十九天,滴了三滴心头血,近乎将神魂耗尽。”

    “虽然如此,这个阵法,却空前的强大,是我所创作的最为完美的阵法,在我心里,堪称神迹。

    这个阵法,无法破除,只可进入或者出,除非卿家九族皆灭、鸡犬不留,才会崩散。

    开启阵法,第一,需要卿家嫡系血脉的鲜血开启。

    第二,所需天时地利人和、气候环境极其克扣。

    可是,你可知道,在你被推进金默池的那天,才是绝妙的进阵时间。

    但是,你却在那天,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却完好无损的进来了!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卿玉轩惊讶,没想到,进个房子,迈个院子,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想了一会儿,卿玉轩斟酌道,“莫非……

    是因为我正直善良、单纯可爱、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还是拯救天下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的第一侠义,所以……?”

    卿佳人听得此话,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卿玉轩只觉得一阵旋风袭来,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啪”的一声一个暴栗狠狠地落在了额头上,痛得卿玉轩呲牙咧嘴、抱头鼠窜……

    “老祖宗,你有愧于天下大丈夫,竟然搞偷袭!”卿玉轩大呼小叫,看着满室的忧愁悲凉全然溃散,心底有一丝小小的满意。

    “我……,老子就不应该让你这个小兔崽子进来,气死老祖宗我了!”卿佳人胸口几度起伏,看在天下大丈夫的面子上终究还是忍住满腔怒火,没有在卿玉轩额头上再敲一个包。

    只是称呼几变,从最开始的我,变成了老子,最后又变作了老祖宗我,这一连串的爆发,竟然让这位在这清华苑修炼得跟个谪仙般的人物气成这样,卿玉轩也算是有本事了……

    “老祖宗,这样才对嘛,你看看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清心寡欲、七情六欲寡淡得跟白开水一样,你说说,你自从飞升之后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可曾动怒、狂喜、大悲大醋?”

    卿玉轩正色道,“纵然心爱的人不在身边,但是,又何苦折磨自己来哉呢?将自己变成一个石头一般不动情不动心的人,心里就不难受了?心里就不悲伤了?”

    卿玉轩目光清明透彻,“人生在世,该笑,则大笑、狂笑,该哭,则大哭,痛哭。眼泪,是好东西!哭泣,更是好东西!

    痛痛快快的流泪,是一种给自己释压。

    人,为何要哭?便是为了纾解心情,当哭的时候不哭,便会压在心里。你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但却没有,你积攒的越多,最后反噬,这就越厉害。”

    卿佳人低头沉思,流泪,还可以释压?

    卿玉轩记得前世,有个女大学生受到寝室室友的欺压时就一昧退让、忍受,却是连哭也不敢哭,最后终于无法忍受,揭刀而起,一把水果刀结果了七八个鲜活的生命。

    卿玉轩看着卿佳人若有所思的神情,顷刻了然,这个世界以强者为尊,而哭,是一种软弱,是一种示弱!

    卿佳人并不是愚钝之人,不过片刻,混沌的头脑便清晰了过来。自从爱妻身亡之后,一直感觉xiong口窒闷,发泄不出,直到飞升,依然如此,心口沉重,无以排解。再加上守护卿家的重任,长久以来,压抑在自己心里,这就越来越是沉甸甸的……

    但此刻听了这段话之后,才豁然发现,自己xiong口那种沉重窒闷的感觉,竟然不知不觉消散了一大半还多……

    卿玉轩看着老祖宗越发清逸飘然,莞尔一笑,“男子在少年时,总以为男儿流血不流泪,流泪,乃是懦夫的行为、软弱无能的表现。所以,就算是在身上刺上一刀,让疼痛代替哭泣,也不愿意让眼泪流出来,维持一副铁血yìng汉的模样……其实,这才是最傻的——”

    “因为,这些虽然当时不会爆发,dèng你年老时,人的本xìng,会让你怀旧。而到那时候,随意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怀旧,你一生积压在心头的事情,就会纷沓而至……

    变成对你最痛苦的折磨……以武道来说,这便是……心魔!”

    卿玉轩语气有些沉重,不过前世师傅给她的原话,“而且,这种心魔,无法克制!于是,武者一生修为,便止步于此。于是,普通人的寿命,便止步于此!”

    卿玉轩若有所悟,喃喃道,“原来如此。”

    “所以,人之一生,需要纵情纵意,得意浓时需狂笑,心伤魂断的时候,也不要吝惜眼泪。该哭就哭,该笑就笑,才是活的真正地潇洒。”

    卿玉轩微笑的看着七情六欲越发明显的卿佳人,道,“老祖宗,其实……那种刻意维持的所谓“铁血男儿”的形象,并不值钱。太不值钱了!真正的铁血男儿,乃是气吞河岳、雄霸天下,真心真xìng情,才是江湖铁血男儿!”

    卿佳人长纾一口浊气,目光灼灼的看着卿玉轩,身姿逸然,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份空透清明,越发的仙气谪然。

    “小兔崽子,心xìng不错。”同样‘小兔崽子’四个字,语气却多了一分轻松,多了一分亲昵,少了一分强硬和恼怒……

    卿玉轩知道,老祖宗这才是真正的看开了,而不像最开始那种,看开带着一种沉闷,想飘飘不起来,想飞飞不起来。

    卿玉轩听到老祖宗的评价,赧然一笑,重活一世,所有日子都是上天恩赐,就算只有一个时辰,也是赚来的,有何心xìng不好的?正因为如此,身为局外人,才更加明白卿家现在所处的尴尬局面,对于针对她或者卿家的所有的阴谋才会轻而易举,迎刃而解……

    “既然你有如此心xìng,那么,卿家有你,我也就放心了……”卿佳人话锋一转,笑眯眯的看着卿玉轩还在自我陶醉、沉迷于演讲的成就感、快gán之中……

    “虾米?!”卿玉轩豁然一惊,看着卿佳人贼贱贼贱的笑容,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在一步步羊入虎口、身陷囫囵、自掘坟墓,自坠陷阱、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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