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等杨尚荆和杨烨、沈星二人碰了头,这才发现自己这两个上官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一张脸上带着愤怒、也带着疑惑,更多的则是凝重。

    到底是比杨烨低了一级,这养气的功夫就差了一截,沈星看见杨尚荆的时候,急不可耐地问道:“贤侄,现在到底是何情况?”

    杨尚荆沉默了一下,忍住吐槽的欲望,沉声说道:“刘琪死在家中,状似服毒自尽,然此举甚是可疑。戬虽上任黄岩县不久,却也对属下佐官有个了解,这刘琪不过是墙头草一般的人物,断然没有自尽的勇气,说不得其中还有甚么隐情,故此戬请来两位上官,前去探查一番。”

    说完这话,杨尚荆也就压下了心中的不快,这事儿也怪不得沈星敏感,在以“仁”、“礼”为核心的封建道德观里,一旦杨尚荆被扣上了“严酷”、“暴虐”、“嗜杀”之类的罪名,他们这两个现在在杨尚荆的地头上,帮着杨尚荆搞定了黄家谋反案、刘琪自杀案的上官,少不得就要落下一个“为虎作伥”的名头。

    官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一旦这个名头传出去,定然对两人的清誉造成极大的打击,这妥妥的是有辱斯文之举,到时候盯着他们这两个位置的人肯定要上蹿下跳一番,说不得就把他们二人直接挤走了,事渉切身利益,也由不得他们不急。

    想开了这个,杨尚荆转身对着杨烨深施一礼:“世叔总理浙江刑狱之事,对刑名之道定然有独到之处,稍后到了刘琪家中,还要多多仰仗世叔。”

    之前毕竟和杨尚荆讨论过黄岩县官职的一系列调动问题的,杨尚荆对于黄岩县官场的掌控能力,杨烨还是知道的,因此听了杨尚荆的话,杨烨点点头,沉声说道:“这个自然,你也带上县里的仵作,一同过去验尸。”

    停顿了一下,杨烨这才说道:“既是黄岩县的案情,这事情还是贤侄来审罢。”

    杨烨是翰林出身,虽然出了翰林院之后,一路都在提刑按察使司系统里面行走,但对于刑名这种事儿,也就比两眼一抹黑强了那么一点儿,不过还是那句话,他能总理浙江刑狱,手底下肯定是不缺人的,加上这种事情当然是集思广益比较好,因此哪怕从心里看不起县衙这些低端的仵作,也得带上,这像买彩票一样,万一要是中了呢?

    至于后面那句话,就是甩锅了,败坏名声这种案子,能不往自己身上揽就不往自己身上揽,杨荣对他有恩是不假,但杨荣都死了三四年了,所以杨尚荆也只能对此表示同意。

    敲定了这些,三个人带齐了人手,出了县衙直奔刘琪家中去了。

    其实刘琪家离着县衙也不远,正是县中繁华的低端,毕竟是县衙名义上的三把手,无论是待遇、还是地位,都是不差的,所以众人很快就来到了地方,一开门,就看见刘琪的妻子正带着一个幼子在书房的门前痛哭,两个皂隶虎着脸,就是不让二人进去,保护案发现场这种事情,就是明朝也必须做的。

    一看见杨尚荆等人进来,这女子顿时收了声,转过头来,盯着杨尚荆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恨,松开孩子,疯了一般扑向杨尚荆:“你个遭天杀的,你还我丈夫命来!”

    杨尚荆见状,眉头就是一皱,身旁的差役哪里会让她扑过来,当即走过来两个女仵作,直接就把刘琪的妻子架住,杨尚荆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刘程氏,休得信口胡言,你丈夫乃是在家中中毒自杀,又与本县何干?若再无理取闹,休怪本县无情!”

    这种时候,就要讲究一个语言的艺术了,中毒自杀和服毒自杀,一字之差却是两个概念,中毒自杀不排除真的服毒自杀这个选项,但是却包含另一种可能,所以听着杨尚荆的话,署理刑名也有年头的杨烨微微点了点头。

    “我何曾信口胡言?现在黄岩县中,谁不知道你杨知县乃是天狼星降世,刚一到任,便灭了黄家满门,我丈夫若不是惧怕你将他活活打死,如何会服毒自杀?!”刘程氏一脸的怨毒,那眼神就像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杨尚荆的脸,“想我丈夫兢兢业业一生……”

    杨尚荆被她盯得后背直起鸡皮疙瘩,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怒骂:“闭嘴!”

    话音刚落,也不等刘程氏真的闭嘴,旁边的女仵作很熟练地将她的嘴堵住,杨尚荆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着杨烨、沈星二人说道:“圣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此言诚不欺我,这妇人好生无礼,现在还不知是何情况,便将罪责一股脑扔在了下官身上。”

    摇了摇头,杨尚荆挥手叫来一个差役:“去将刘家下人带上来一个。”

    那差役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青袍的小厮哆哆嗦嗦地被带了上来,咕咚一声就跪下了,也许是忽略了杨烨沈星二人,直接高喊:“小民见过县尊……”

    “我且问你,你家老爷昨日夜晚,或者说近几日来,可曾与外人接触?”杨尚荆眯着眼睛,沉声问道。

    小厮跪在地上,哆嗦着回答道:“回县尊的话,我家老爷这几日一直在家中闭门不出,就连书房都很少踏出,更莫说是见客了。”

    听了这话,杨尚荆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若是书房都没有出,那就见不到外人了,难不成还真是自杀的不成?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烨突然开了口:“若是没有见到外人,又是从何处拿到的毒药?服毒之时,你们可曾给他送过酒水?”

    那小厮哆嗦的越发厉害了:“回……回官爷的话,我家老爷近日来颇多苦闷,虽是不出书房,却也常常独饮闷酒,这酒水小的每晚都成给老爷送去。”

    杨尚荆摸了摸下巴,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小厮的动作,突然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去看看这刘琪的书房和刘琪的尸首罢,也好早点下了定论,让刘琪入土为安。”

    很显然,从这些下人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现在这种情况,严刑拷打又不太合适,所以只能从其他的方面找出突破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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