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思、白魅。

    风不渡已经分不清此刻站在石棺上的是谁,但无论如何,他已近成为了一名王,一位独特的王。他拥有无穷的记忆,还拥有万年的寿命,突破天道的封锁,超越命格的极限,将一切都献予命运,永远守护着不死山,直到下一位传承者的到来。

    接受了传承之后,他的个子长高了一些,虽然比不上老白魅,但是他皮肤的色泽如老白魅那般温润,接受众多山鬼的朝拜。

    一名山鬼手中捧着一颗心脏,高举过头顶,来到他的面前。

    他凝视了片刻,伸出白色的手,锋利的指甲轻轻划过,指尖稳稳地挂着一滴鲜血,点向自己的眉心,鲜血瞬息没入,血痕片刻便消失了。

    眼中淡淡的光芒闪烁,竟是刚才他接受传承时这片广场发生的一切。

    那是逝者的记忆。

    他挥了挥手,山鬼立即让出了一条路,而路的另一端就是风不渡。

    风不渡有些惶恐,此刻的白魅还会像吕思那样看待自己吗?

    人类与白魅,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

    白魅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身上的威压收了些,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好啊,老朋友!”白魅没有张嘴,声音却在他脑海出现。

    风不渡有些欣喜,有些不解,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白魅仿佛一个相识已久的故人。

    各自经历了风雨的故人相会,声音里充满平静和惺惺相惜。

    “我是谁?”风不渡低下了头,陷入了回忆。

    从孩提时代的模糊记忆到今日,活了整整二十四载。

    努力生存的少年?众人捧在手心的天才?嗜血冷酷的魔鬼?孤僻怪异的变态?……

    那些互不相容的人都是自己,却感觉又不是自己。

    后来他迷上了易容术,并将内息术融合运用,常常能完美地化身另一个,行走在大街小巷、山野间、河流上,做过赌坊老板、斜教二把手、卖米面的、打渔的,甚至流浪的乞丐……每一个身份他都陷入进去,放弃本来的自我,从形貌到心都活成了另一个人,像那个人一样哭笑打闹、放浪形骸、咬着牙关奋斗。

    可以说能在他这个年纪拥有如此丰富的经历,世上该是没有几个人罢。

    但是他没有目的,都是单纯是为了活成另一个人而已,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曾经的沐风(风不渡本名)是什么模样,有什么信念,做过什么事,他已经逐渐忘记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心了。

    “我不知道。”他回答道,两眼却是无神。

    白魅似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道:“无论你是否明白,但请你坚信你做的是对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的你才能在使命到来时承担起来,毕竟上天不会把重要的使命交给总想着自己的人,只有当你彻底放弃自己的时候,命运才会为你指出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一条属于你一个人的道路!”

    风不渡突然笑出了声,心想这王者说话果然不一样,吕思是绝对讲不出这样的话来。“可惜,火猴子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他感叹了一声。

    “不,他的命运并没有终结!”白魅打断了他。

    “什么意思?”风不渡不解。

    白魅笑着道:“你难道忘记他修炼的功法么?”

    “可是他都……”风不渡望向广场的那个大坑,傅樵的身躯此刻已经没了温度。

    “把不死令给我吧!”白魅仰着头,望着天空那道巨大的屏障。

    “不死令?”

    “就是你刚才抢到的那块令牌。”

    风不渡这才明白,手一挥便出现了一块白色的令牌,白魅接了过去,手掌摩挲着:“他应该是冲着这块令牌来的。”

    “谁?”

    “淡定军。”

    风不渡眉头皱了皱,问道:“为什么?”

    白魅道:“因为这块令牌是历代白魅的传承信物,也是王者的象征,只要拥有了它,也就掌控了不死山,因为它能控制不死山的所有禁制,无论那些禁制是哪个时代布下的,是何人布下的。”

    风不渡微微颤抖了一下,一股酥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这对龙卫军来说,具有极大的战略意义。”

    “可惜他们永远不会得逞了,因为它已经回到了我的手里。”白魅一如既往的王者气度,然后他握紧了不死令,小眼睛闭上。

    奇异的变化在这一刻出现,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进入某种可怕的秩序中,淡淡的声音仿佛母亲的催眠曲,令所有的人震惊。硝烟开始退散,瓦砾开始重组,广场上大大小小的坑洞也开始复原,很快一切便恢复如初。

    风不渡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对白魅彻底信服了,放眼望去这就是最初的一切,仿佛他刚来到这里所见到的场景,似乎过去几个时辰的惨烈的战斗并没有发生一般。

    “可是……”

    白魅再次睁开了双眼,风不渡却是有些不解。

    一切都复原了,傅樵依然静静的躺在广场上,黄鹤也没有醒过来,亡者依然是亡者。

    白魅并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不要急,炎龙的战场马上就有结果了。”白魅淡淡地说道,“真正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什么意思?”风不渡问。

    白魅抬起手臂,指向远处。

    血尸王依然脚踏血海,不过这次他的面前多了一个血尸扭结而成的肉球,那个肉球已经小了很多,并且随着血尸的掉落,还在继续缩小。

    “里面是什么?”风不渡不解地问。

    “他的心脏。”白魅道。

    “他的——心脏?”风不渡挑起了眉头。

    白魅似乎叹息了一声,解释道:“万年前他与另一个人来到不死山,合力击杀了炎龙,然后他们进入石棺,似乎寻找着什么东西,不过中途发生了意外,两个人争斗了一番,另一个人将他的心脏封印在石棺里,神心两分使他困在这里一万年。”

    炎龙万年前死了,灵魂却残存下来。

    风不渡几乎可以肯定血尸王的身份了。

    “另一人是谁?”他又问道。

    “那个女子的祖上,一名绝世强者。”白魅有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云瑶呆呆地立于虚空,望着上空眼神迷茫,似乎也在等待着上方战场的结果。

    “难怪……”风不渡似乎有些理解了,“那件霓裳应该是她祖上在那次战斗中留下的,对她的家族有特殊的意义,所以他们一族才会如此执着。”

    “是的,”白魅微微点头,“凡人皆是如此,将信仰寄托在看似不凡的东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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