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宁凡神通吓住,那劫使老者哪里还敢再对宁凡出手。
    不仅不敢出手,劫使老者更是露出惶恐之色,立刻自黎山山巅飞起,降落在宁凡身前,半跪于地,朝宁凡三叩九拜道,
    “樊家劫使樊连云,不知上界劫尊身份,无端出手,冲撞了劫尊,请劫尊恕罪!”
    即便宁凡此刻的形象只是一头蛮牛,那劫使老者亦是不敢得罪宁凡半分。
    宁凡的实力让他惶恐,但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宁凡太苍劫灵的身份...
    在樊连云的眼中,宁凡身怀劫血,便是太苍劫灵,是他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存在!
    “樊家劫使...上界劫尊...”
    宁凡回味着劫使老者话语中的讯息,若有所思。
    他被天道紫锁拉入心神幻境,幻境中的人或事,都是天道对太古蛮荒的推演、幻化,并非真实存在。
    这名为樊连云的劫使老者,应是一名太古蛮荒的古修士...
    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虽是幻境,却又包含着一些远古秘闻...
    “上界劫尊,是什么?樊家是什么?劫使又是什么?”宁凡面无表情地问道,试图从樊连云口中套问些远古秘闻。
    “劫尊想来刚刚觉醒劫血不久,对蛮荒之事定然还有诸多困惑。在蛮荒,任何觉醒劫血的生灵,都是太苍劫灵,一旦飞升上界,便是上界劫尊。樊家,是蛮荒第一大族,遵从上界劫尊之令,统领蛮荒。蛮荒生灵,生而为奴。我等樊家修士,皆是下界劫使,修劫念之术。负责饲养蛮奴,施劫降罚...我樊家家主。即为蛮祖,已苦修劫术百万年,想来再过不久,便可修出劫血,亦能成为一名上界劫尊!”樊连云恭敬答道。
    宁凡微微沉默,心思飞转。
    “蛮荒古域,曾是上界太苍劫灵饲养蛮奴之地么...难怪这蛮荒古域,处处与劫有关。又似是而非...”
    “樊家家主,即是蛮祖,《蛮祖经》中,句句劝蛮人逆来顺受,想来只是为了替太苍劫灵,饲养出一批有一批温驯的蛮奴...”
    “如今的蛮荒古域,再无任何劫使,也无樊家...这一切,却是为何...”
    宁凡转过头,还欲再问樊连云一些问题。却见樊连云的幻象之身,忽然一点点涣散,竟是化作光点消失...
    天道造出太古蛮荒的幻境。只是为了囚禁宁凡心神,阻止宁凡剥离石桥道幻,却并不愿宁凡知晓太多远古秘闻。
    这未尝不是天道对后辈修士的一种保护...有些远古秘闻,未渡真之修闻之必死,没有相应的实力,根本没有资格知晓。
    从此刻开始,宁凡很难再从幻境中打探远古秘闻了,任何被他询问秘闻的古生灵,都会幻体涣散...
    “罢了。先北上前往黄河,借黄河河水溶掉紫锁再说!”
    “紫锁一溶。我便可脱离心神幻境...”
    宁凡埋下牛头,背负着沉重如黎山的天道紫锁。一步步,北行而去。
    以他的缓慢速度,一日只能行半里,一年也只能行二百里不到。
    从黎山到黄河,共有万里距离,以宁凡的蛮牛之身,负紫锁之重,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
    宁凡能感受到,幻境之中虽日月更迭,时光流逝,外界却只过去了瞬息而已...
    烈日当空,他在前进;北风呼号,他在前进;昼夜更迭,他的步伐却从未停止过。
    外界只过去了片刻时间,宁凡却在幻境之中,一走便是五十年!
    五十年的跋涉,宁凡终于来到黄河边,望着浑浊如泥、奔腾如龙的江水,皱眉不语。
    传闻,若从黄河之中取一升清水,便可溶掉天道紫锁。然而眼前这泥沙无数的大河,哪有什么清水可以取...
    宁凡眼中青芒一闪,黄河浑浊的原因,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泥沙。
    河水之中,似乎蕴含着一种污浊苍生的意志,正是有了意志,泥沙才会被吸引而来,将黄河河水污浊...
    “嗯?河下有修...”
    宁凡目光一闪,牛蹄高抬,重重踏下。
    以他的实力,化身蛮牛的一踏,足以将百万里山河踏为废墟。然而黄河之水,因为有那意志保护,竟将宁凡这一踏之力抵消一空。
    这一踏,也仅仅令得黄河河水改道而已...
    “水下之修,出来见我!”宁凡沉声道。
    黄河河底龙宫之中,一条正闭关苦修的蛮龙惊闻黄河改道,立刻破水而出,化作一个白须老者的模样,降落在宁凡身前,有着渡真中期修为。
    他,亦是一名樊家劫使,他的职责,是看守黄河。
    他的眼中,本有怒火燃烧,怒的,是有蛮荒生灵脚踏黄河,令黄河改道!
    但当白须老者发现出手者是宁凡时,立刻大吃一惊,露出惶恐之色。
    从宁凡身上,白须老者感受到一股濒临窒息的压迫感。那威压,来源于宁凡体内的劫血!
    “此蛮牛竟是太苍劫灵!”
    白须老者咽了咽口水,诚惶诚恐地跪伏于地,不敢与宁凡目光对视。
    “樊家劫使樊於期,见过上界劫尊!不知劫尊召见小人,有何吩咐!”
    “我问你,如何才能令这黄河变清!”
    “呃...劫尊大人是想取黄河清水,溶化囚锁?”白须老者微微一怔,而后苦笑道,
    “若劫尊大人是为此事而来,小人不得不告诉大人一个坏消息,不清之水,无用...而黄河之水,永不会清...”
    “为何?”
    “因为这黄河,乃是那位大人的一丝劫念所化,有着污浊一切的意志,意志不灭,黄河不清...”
    一提到‘那位大人’。樊於期的面色立刻恐惧起来,好在这里只是幻境,否则以他修为。想一想那位大人,都会直接殒命...
    宁凡目光顿时一变。能让人想也不敢想的,除了那名劫念之主,还能有谁...
    河水之中,有着劫念之主污浊一切的意志。
    宁凡身上的天道紫锁,则又蕴含了紫斗仙皇的意志...
    “其实,黄河之中,并非真的没有清水,据说黄河源头处。便有河水清如明镜...只是那里路途极远,纵然老夫全力飞遁,也要数月才可抵达黄河水源。劫尊如今身负重锁,想前往那里,怕是遥遥无期...且据说黄河源头处,那位大人留下的意志极强,等闲生灵,根本无法靠近水源...”白须老者补充道。
    宁凡沉默少许,遣退了白须老者,独自沿着黄河。一步步,逆流溯源。
    黄河水源极远,以渡真中期修士全力飞遁。也需数月才可到达。
    若换成背负紫锁的宁凡,怕是没有千百万年,根本不可能到达水源处。
    好在此地是幻境,纵然在幻境中度过千百万年,外界也只是一瞬。
    在这里,宁凡不必担心时间消耗,却也无法在幻境中修炼。
    他埋下牛头,迈着沉重的步伐,溯河而行。
    一年。所行不过二百里。
    百年,所行不过两万里。
    万年跋涉。也不过行走两百万里距离。
    宁凡忘记自己走了多久,忘记自己留下了多少血与汗。忘记自己走过了多少春秋。
    幻境中的时间流逝,对修为提升毫无意义。
    十万年的孤旅,宁凡仍未看到黄河水源。
    百万年的苦行,宁凡仍未看到黄河水源。
    五百万年之后,宁凡的眼前,终于出现一大片雪山。
    黄河水源,便在那雪山围成的雪谷之中!
    那雪谷之外,有着一股强大意志,不容任何人进入雪谷,寻找黄河水源。
    若是从前的宁凡,必然无法抗衡如此强大的意志。
    但幻境之中,宁凡化为蛮牛,背负沉重锁链,艰辛跋涉了五百万年。
    五百万年的磨砺,没有带给宁凡任何修为上的提升,却不断锤炼着宁凡坚韧不拔的意志。
    他用自己的牛角,撞击着雪谷外无形的意志障壁。
    他步伐更加缓慢,行走更加艰难,同时被紫斗仙皇、劫念之主的意志压制,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然而他的步伐,仍是不停,眼中的执念,已在五百万年的苦行之中,坚不可摧!
    “我要入谷!”
    顶着两位绝世强者的意志之力,宁凡踏着没膝的雪地,咬着牙,倔着骨,走入雪谷之中!
    入目处,是一个寒气凛冽的冰湖,这冰湖,便是黄河源头!
    这冰湖湖水清冽如许,但湖水之寒,却让宁凡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而当宁凡走近湖边,靠近湖水,方才露出震撼之色。
    他在那冰湖中央,看到一棵树,一棵扎根于冰湖之底的寒冰之树!
    那寒冰树的模样,好似菩提,却又似是而非。枝杈上开满了六棱白花,寒香清幽。
    仅仅嗅到了一些白花香气,宁凡体内的天人青气,竟增多了一丝!
    天人合一的修为...提升了!
    这增长是虚假的,是幻境中的幻象,若脱离幻境,天人青气仍是从前那么多,不会有任何增多。
    饶是如此,宁凡也是心中暗惊,他暗暗猜测,这棵冰树,多半就是雀神子当日所说的大机缘...能够提升天人修为的机缘!
    想不到,宁凡竟能在幻象中,化身蛮牛,与此树相见...
    “嗯?下界蛮牛,竟能承受劫主意志,来到尘树前...”
    一道有些陌生、有些耳熟的女子声音,忽然从宁凡身后传来。
    那声音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却并无敌意。
    宁凡心神没由来漏了一拍,转过头,朝出声者望去。
    却见冰湖湖畔,白雪皑皑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一袭红裙的女子。
    那女子的气息极强。比向螟子更强一分,身上有红雷滋滋作响!
    那女子的眸血红,唇亦血红。又着一袭红裙,立在雪中。好似一朵艳丽的红梅。
    那女子的容貌,跟红衣很像,却又似乎有些不同...
    “嗯?你的体内,竟也有劫血...你也是太苍劫灵?”
    红衣女子这才注意到宁凡体内拥有劫血,不由得露出饶有兴味之色。
    “有趣...想不到除我之外,还有太苍劫灵意欲背叛劫主,盗取尘花...你这小牛,很有趣...”
    红衣女子走近宁凡身前。伸出冰凉光洁的手掌,抚摸着宁凡的牛脊。
    宁凡不可置信地看着红衣女子,女子的容貌,渐渐与宁凡心目中的红衣重合...
    “你是红衣?!”
    “红衣?不,我不是红衣,我是红夜叉...不过红衣这名字,倒也不错...”
    红衣女子妖艳一笑,足尖一点雪地,好似一只红蝶,轻盈地落在湖心冰树下。
    “尘树的养分。是众生尘缘;尘花五百万年一开,花开三刻即落...我临近开启天人第二门,需要此花。怕是不能让给你呢,小蛮牛...”
    “说起来,这些尘花便是让给你,你也取不走呢...你未追随过劫主,并不知,摘取尘花,需要特殊仙诀...不懂这仙诀,是无法从尘树之上摘下尘花的...”
    “尘花归我,冰湖之中的湖水全部归你...本来这些湖水我也会一并取走的。不过看你的模样,似乎十分需要湖水溶锁...便让给你好了。”
    红衣女子言罢。再不看宁凡一眼,素手勾动劫念之力。掐出一个个玄奥指诀。
    一连掐完数百指诀之后,红衣女子才小心的伸出手,摘下一朵朵六棱白花,含入口中。
    待服下所有白花之后,红衣女子才咯咯娇笑,飞遁离去。
    不过离去前,红衣女子还是饶有兴味地看了宁凡一眼,她对这擅闯雪谷的小蛮牛,可是很感兴趣...
    红衣女子离去了,却不知,她摘取尘花的指诀,被宁凡全部记在心中。
    若日后宁凡真的随雀神子寻尘树,摘尘花,定会用上这些指诀。
    “她不是红衣,她是红夜叉...红夜叉,当日我所斩杀的那只先天雷灵,曾说我是红夜叉之奴,曾说我与红夜叉,都是太苍劫灵的叛徒...”
    “难道说,我刚刚见到的,便是红夜叉背叛太苍劫灵的一幕么...”
    “红夜叉...她与红衣一定有着某种关系...”
    红衣女子离去了,宁凡却忽的一跃,跃入冰湖之中。
    湖水冰寒刺骨,好似针扎一般,让宁凡不住大阵寒颤。
    这冰湖湖水中,有劫念之主留下的意志力量,化为寒冰,侵蚀着宁凡的道心。
    好在宁凡身上,还负着紫斗仙皇的意志道锁。两种意志此时此刻,却是开始交锋,彼此碰撞。
    冰湖中的意志,被不断削弱,宁凡背上的紫锁意志,也在一点点削弱。
    不知过了多久,宁凡背上的紫锁彻底溶化、崩溃,而冰湖中的意志,也彻底消散...
    在紫锁崩溃的瞬间,宁凡心神回归,脱离幻境,从真幻河旁睁开双眼。
    身上束缚着的天道紫锁,毫无征兆地崩溃,真幻河河水,在这一刻逆流!
    河中遗留的仙皇意志,在这一刻,被宁凡破锁之举搅乱!
    镇压在宁凡身上的意志之力,立刻一松。宁凡抓准时机,眼中青芒一闪,二话不说,开始剥离石桥道幻。
    剥离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一日,一日过去,宁凡剥离出石桥三分之一道幻。石桥有三分之一,化为真桥!
    一日过去,真幻河的河水意志已经恢复如初,沉重如山的威压,再次压在宁凡身上,不容宁凡继续剥离道幻。
    “此子竟塑出了三分之一的真桥!”
    真幻河下,河妖目光一震,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真幻河上,造出三分之一的真桥!
    他本不信有人能在真幻河上造桥,但这一刻,却是对宁凡造桥之举有了一丝信心。
    “此子或许能开幻梦界先例。在真幻河上造出真桥...”
    真幻河的河水已经恢复如初,河心处,徐徐出现第二个紫金漩涡。
    漩涡之中。忽然飞出一道紫金掌印,朝宁凡重重拍下。
    掌印一击之力。已无限接近舍空一击!
    且那掌印之中,更有一股凌驾于一切的意志,不容任何人违背。
    等闲修士自然难敌掌印,更难敌掌印中的意志。
    但宁凡经历了幻境中五百万年的苦行,持续五百万年,做着同样一件蠢笨之举...他的意志,已坚不可摧。
    而以他的实力,想要挡下舍空掌印。并非不可能!
    “雨阴阳,解封!”
    “战阴阳,解封!”
    宁凡十指掐诀,一身气势在一瞬间,达到渡真境界的顶峰!
    初步修成雨阴阳,赋予了宁凡掌控天地之雨的能力。
    初步修成战阴阳,则赋予了宁凡掌控天地战意的能力。
    在宁凡解封战阴阳的瞬间,河妖忽然面色一变,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力量凭空消失。细细查探之下,却并非发现失去任何力量。
    他并不知。那消失的力量,名为战意,被宁凡夺了去。
    这是意志层面的削弱!他自然不懂!
    那掌印之中。本有仙皇遗留的意志之力,但随着宁凡解封战阴阳,掌印之中的意志之力同样被削弱。
    宁凡翻手一掌,迎着那紫金掌印拍去。
    掌印对轰之下,宁凡立刻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吐血倒飞而出。至于那紫金掌印,则彻底崩溃!
    掌印一破,立刻便有滚滚幻雾卷向宁凡。
    宁凡面色微变,试图避开这些幻雾。却仍是慢了一步,被这些幻雾侵入心神。
    “第二幻!”
    幻雾之中。传出一道淡漠如道的声音,那是天道本身发出的声音。
    在这声音落下的瞬间。宁凡竟是再一次心神失守,困入心神幻境之内。
    入目处,仍是太古蛮荒的天地,但这一次,宁凡不是蛮牛,而是一只蛮鱼。
    他是一条蛮鱼,一条养在太苍劫池的蛮鱼。
    劫池之中,不止有他一条蛮鱼,还有千千万万的蛮鱼,全都生长着紫金色的鱼鳞。
    劫池被设下中重重禁制,不容任何蛮鱼逃出劫池。
    劫池池畔,十来名劫使修士在此看守劫池,各个都有渡真之上的修为。
    “呵呵,蛮鱼一族好大的胆子,竟敢得罪上界劫尊,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劫池阵法每日都会灭杀千只蛮鱼,将鱼魂献祭给上界劫尊享用...据说蛮鱼之魂可是极为美味的佳肴,可惜我等地位太低,无缘享用...”
    那些劫使修士的话语传入劫池,被无数神情木然的蛮鱼听了去。
    劫池中的蛮鱼,早已屈从命运,早已忘记如何反抗。
    劫池大阵每日都会杀戮千只蛮鱼,此池蛮鱼虽多,却终有一日会被灭尽。
    想要求生,唯有逃出劫池大阵才可,也曾有不少蛮鱼试图逃离大阵,却无蛮鱼能够撞碎大阵阵光。
    试图逃生的蛮鱼,全部都已死去...如今,再无蛮鱼敢逆命逃生,全都苟延残喘地活着。
    宁凡所化的蛮鱼,亦被囚禁在劫池之中,与其他蛮鱼不同,宁凡自然不甘心在这劫池中俯首待死。
    化身蛮鱼,虽是幻象,但若鱼身死于幻境,宁凡本体也会受到牵累。
    宁凡试了试,一入此幻境,便无法脱离。想要心神回归,必须从血池之中脱困才行...
    “又被幻象困住了么...上一次被紫锁困住,我挣脱紫锁,乱了真幻河的河水意志,趁机剥离了三分之一的道幻。这一次,若是再次脱困,说不得能再一次打乱河水意志...”
    “囚禁我心神的,是这劫池大阵,若破此阵,则可脱困!”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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