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能,不过是手下败将。淳于鄂虽有武王实力,却不过是个大半辈子都不敢露头缩头乌龟。若不是遇上风邪,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

    淳于鄂死了,死的不算痛苦。阴风丹不是什么折磨人的东西,只是让人浑身阴冷,阴冷到入坠冰窟。阴风丹,有致幻效果。中了阴风之毒的人会死于至冷,从身体到意识。死时,全身皆被冰霜覆盖。

    冰冷起于心,行于经脉,止于灵台。即便灵魂尚在,也会始终盘旋在无边无尽的冰寒之中。

    淳于鄂死了,他身边的四个人也死了。他们静静站着,像是五尊冰雕。

    轻轻咳着,风邪捏碎了一个蓝瓶。

    风过,微冷,叶脉一般的两枚魂印浮在空中。

    “魂印缚魂,冰寒永坠,魂印,永生。”

    轻声念了一句,那魂印突然幻化,成了网,网向五尊冰雕。

    伴随着他的魂印,这些人的痛苦不会因死终结。人生而有魂,有人死后魂消,有人死后轮回。谁能轮回,本是天道,但地星天道有损,风邪可以勉强干涉,只需承受一些反噬。

    天道,遇强则强,反噬亦是如此。若是干涉淳于鄂这样的修者,不用他有武王、天阶,哪怕连筑基都不到的地阶,也会让风邪遭上一劫。

    他给淳于鄂施了魂印,但只是束缚,并无往生之力。若他命该轮回,便是永坠冰寒。

    不是风邪不愿承受反噬,而是像他这样的人,本就该是魂飞魄散。若天道不许,风邪便让他生生世世活在痛苦之中。不然,他如何偿还那些无辜身死的人。

    那一百多人,风邪强行给了他们一场轮回。幸好他们都是天道之下最弱最弱的存在。

    风从东南来,风邪负手去往东南。小林在那边等他,那小子还中着毒。

    夜色深,直升机轰隆隆起飞。此时,川都,寒山苑,牧心正在窗前,吹着微冷的山风。他刚刚接了小林的电话,知道风邪遇伏,也知道风邪让小林在直升机里等。

    既然风邪让中了毒的小林等,必然会回来救他。虽然不知道风邪怎么这么自信,但他相信风邪一定不会让小林枉死。

    屋里,灯影绰绰。窗外,月明星稀。牧心回到桌前坐下,飞机一路往南。

    风邪眯着眼,仰在后座上,靠在雒明灵温热的怀里。

    “叶少,往哪儿开?”小林茫然地看着外面,自从飞机上天,风邪一直昏昏沉沉的,方向也是雒明灵大概说的往南。

    “风邪……”雒明灵轻声提醒,风邪半晌无言。直到小白从他肚子上往上爬了两步,然后舔了两口,他才半是宠溺半是嫌弃地睁开了眼。

    见他这种态度,小白毛茸茸的大尾巴忽地一扫,打在他的脸上。等到风邪再去抓它,这家伙早就溜到了旁边雒明灵的肩上,还哼哼唧唧地瞪着风邪,一脸嘚瑟。

    “风邪,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头疼,休息几天就好了。”

    风邪吊儿郎当地笑着,他一贯就是这幅尊容,不过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强行干涉天道,为一百多人的魂魄加印,已经将他的魂力消耗到极限。和淳于鄂对招时他已经意识涣散,硬接他全力一招之后,不仅气血紊乱,脏腑也受到冲击。

    雒明灵知道他的状态不好,但风邪不说,她也不会知道究竟如何,毕竟魂力不是地星修者能够知道的东西。

    “咳咳,叶少,那个,咱们到底去哪儿,您得给个目的地。”

    “小林,去益州吧,最快的速度,先到张家界。”

    说着让小林用最快的速度,风邪自己倒是不紧不慢。一边说着,他从兜里翻出了那个一向被他冷落的老伙计。因为牧心还要用它定位,这家伙总算没被风邪丢进令牌空间。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牧心还在灯前出神。他喜欢用老式的油灯,喜欢把自己放在微弱的光线里面,这能给他一点淡淡的温暖,一点虚无的安全。

    铃声,在寂静的寒山苑很是扎耳,听到铃声,牧心猛地回过神来。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可能是电话凑得太近,牧心的声音听在风邪那边似乎高了八度。风邪微微一愣,原本略显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

    “牧心,我改变主意了,这一趟,恐怕得晚个四五天。”

    “晚个四五天?你要去那七家?”

    灯影下,牧心神色凝重,修长的手指鬼使神差地贴着桌面摩挲。

    “风邪,你的行踪只和我还有边老他们说过,现在行踪暴露,也只有一种可能。边老不可能有问题,应该是当时留下的那两个女人。只是,他们那些人我事先调查过,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不可能有足够的脑力预测到你从白家出来之后的行踪。

    今天设伏的是什么人?是七家中的哪一家?”

    说着,牧心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他的声音略显急促,眉梢似乎挂着一丝不安。

    “是淳于鄂……

    我放了他一马,他却自恃武王修为非要送死……

    本来神农之事我已不想再迁怒其他人,但是我想错了。我放过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这一点,我不在乎,但是这些所谓名门正道果真是哪里都一样,披着白色的皮,流着黑色的血。

    为了达到目的,为了我身上的宝贝,他们把其他人都看成了蝼蚁。我不想匡扶什么正义,我自己杀的人都能淌出一条河来,不过,我受不了无关之人为我身死,哪怕他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我而死,我得挨个走一趟,去告诉他们,他们要杀我我随时奉陪,但是再敢动一个无关之人我就血洗他们满门。”

    隔着手机,风邪越说越是激动,细长的眼睛放着冷光,一贯的云淡风轻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再也找不到一点影子。他这个样子,在雒明灵眼中还是第一次,她见过他杀人时的冷漠,见过他入魔时的残暴,但像今天这种愤恨、厌恶、殇恸还是第一次。

    风邪,一贯都是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人都和他无关,他孤独地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不听旁人,不顾旁人,不信旁人。

    一百多条人命,确实是个难以忽视的事实,雒明灵不能忽视,她也不认为其他人可以忽视,除了风邪。她一直以为风邪是个千年不化的冰核,虽然总是在笑,却孤傲至冷。她以为,风邪只对极少数认可的人用情。

    风邪,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雒明灵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爱他,无论善恶,无关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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