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为何有这等感慨?”
    韩琦突然觉得这事儿有些奇葩,一个年轻人竟然生出了这种颓废的感慨来,不应该啊!
    曾公亮淡淡的道:“想想沈卞,当年也是被赞誉为聪慧。”
    “沈卞后来执拗,何尝不是聪明到了极致,看到了那些莫测的未来,于是就四处撞墙。”欧阳修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他的一生也算得上是跌宕起伏,可和沈卞比起来,却显得有些无所作为,就是个混日子的。
    比不过沈卞啊!
    但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禁赞道:“陛下,若无沈安,沈卞怕是会碌碌无名啊!”
    赵曙点头道:“为人子者,当扬父名。”
    在原先的历史上,赵允让早就去了。赵曙一登基就想给自家的老爹名分,为这事儿争执了许久,留下一个著名的词‘濮议’。
    这话一出,沈安这个孝子的身份就坐实了。
    韩琦等人却理所当然的赞同这话,于是这首诗就传了出去。
    杨继年在御史台和苏轼商议弹劾谁,外面有人进来说道:“杨御史,令婿可是又作诗了啊!”
    “什么诗?”杨继年觉得沈安太懒了些,该多作几首诗词来扬名。
    来人笑的很是虚假,“人皆养子望聪明,却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从有了外孙之后,杨继年在御史台的话多了些,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夸赞自己的外孙芋头是如何如何的聪慧,一看就是状元的料子……
    马丹,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能看出什么聪慧来?
    杨继年的对头多,见他显摆嘚瑟就不满,今日得了这首诗就如获至宝,用来打击杨继年。
    你不是显摆自己的外孙聪明吗?看看你女婿的诗,这是啥意思?
    说明你那外孙不咋滴啊!
    “好诗。”
    杨继年眼睛一亮,叹道:“人皆养子望聪明,却被聪明误一生……看看那些官宦之后,小时大多被夸赞为聪明,可大了之后呢,有几个有出息的?”
    官宦之后,比如说晏殊的儿子晏几道,小时候也被夸赞聪明,可大了性子却执拗,不肯求人,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好,这个兆头好啊!”杨继年抚须微笑道:“无灾无难到公卿,安北立功颇多,想来芋头长大了也能承袭些官职,到了那时……那不是无灾无难到公卿是什么?哈哈哈哈!”
    杨继年的笑声回荡在御史台里,对头们很是沮丧。
    沈安立功太多,现在是论腿抵消功劳,可以后呢?
    “杨御史高见。”苏轼此刻还没有那种落魄的感受,所以压根体会不到这首诗的心境,不过还是觉得很牛笔。
    杨继年只是微笑,苏轼告退,站在外面想着这首诗的蕴意。
    “那个沈安,作诗作什么不好?偏生拿芋头来作伐,回头老夫定然要他好看!”
    呃!
    苏轼听着杨继年带着怒火的声音,不禁为沈安默哀一瞬。
    随后杨继年就告假了。
    他一路到了沈家,沈安闻讯来迎,顺带还抱着芋头。
    “那么热你抱他出来作甚?给我。”
    杨继年很不满的接过孩子,熟练的抱着往里走。
    “爹爹。”
    杨卓雪看到父亲抱芋头就觉得怪怪的,然后问道:“爹爹,您抱芋头和当年抱我有区别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沈安觉得应该是没区别的。
    可杨继年却认真的想了想,“你当年调皮,抱着就爱哭,那时候为父很头疼。”
    遇到个爱哭的孩子真的会崩溃。
    沈安看了杨卓雪一眼,心想媳妇小时候竟然是个爱哭鬼?
    杨卓雪有些赧然的道:“哪有。”
    “就有。”杨继年看着芋头,神色间多了慈祥,“芋头却乖巧多了。”
    这是隔代亲!
    沈安算是弄清楚了杨继年的思路,大抵就是隔代亲。
    有了外孙,女儿就可以靠边站了。
    “你那个……作的那首诗不妥当。”杨继年很不高兴的道:“芋头长大了自然要科举,要为官做宰。什么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是咒芋头以后变成傻子呢?有这么为人父的吗?”
    呃!
    沈安没想到老丈人突然杀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丈人,那只是首应景的诗。”沈安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官家问小婿对子女有何要求,小婿就作了这首诗。”
    这首诗是苏轼半生潦倒的感悟,也是大彻大悟后对儿子的期盼,却被沈安给提前弄了出来。
    不过沈安不觉得苏轼还会作这首诗。
    如今的苏轼在御史台算是如鱼得水,宦途顺畅,还和赵顼、王雱的关系不错,再怎么滴也不会重蹈覆辙.
    沈安认为这全是自己的功劳,所以毫不客气的就用了。
    杨继年颠了芋头几下,芋头就咧嘴笑了,让他不禁也笑了起来。
    “官家问又如何?这是你自家的事,和他不相干。”
    他皱眉道:“还有,你这诗不错,以后有空多作几首,好歹养养自己的名望。”
    养养名望,简称养望,以后的王安石和司马光都这么干过,一个养望成功后登顶政事堂,掀开了波澜壮阔的革新;另一个养望成功后,马车所到之处,人人额手相庆,觉得这个大宋总算是有救了。
    古有终南捷径,今有蹲家里养望,也算是殊途同归。
    杨继年又排揎了沈安几句,然后趁着沈安夫妇去安排晚饭的功夫,忍不住就亲了外孙的小脸蛋几口。边上正好转身过来的陈大娘见了他的笑脸,觉得自己怕是眼花了。
    沈安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杨卓雪在边上打下手,顺便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给他鼓劲。
    “郎君,外面来了个什么使者的随从,哦,是占城使者的随从,说是使者请您去驿馆一晤。”从沈安又开始家里蹲之后,庄老实就私下长吁短叹的,觉得郎君的上进心越发的薄弱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沈安在爆炒牛肉片,没抬头的道:“没空。”
    庄老实悲痛的看看杨卓雪,想寻求娘子的支持。
    郎君越发的懒惰了,娘子您好歹也管管。
    可杨卓雪现在满脑子都是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哪里会管这个。
    这年头丈人上门了女婿做饭的官员有几个?就沈安一个吧。
    她觉得这是沈安在给自己面子,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画面:一群女人眼巴巴的等着父亲上门,然后自己的夫君却在迎接之后就开始发呆……只有她杨卓雪的夫君在厨房挥汗如雨为丈人做饭……最后那些女人在羡慕嫉妒恨中吐血三升。
    很爽啊!
    庄老实没办法,只得出去按照原话说了。
    “我家郎君说了没空。”
    他说这话时有些心虚,担心对方大怒。
    毕竟是外藩使者啊!而且占城和大宋的友谊源远流长,双方堪称是宗主国和藩属国的典范,这样的友好藩属国的使者,硬邦邦的说没空,太过分了吧。
    “老夫老了。”
    吃晚饭的时候,杨继年很是唏嘘了一番,觉得自己老了,大抵没几年好活了。
    外孙都有了,这人也就觉得老了,这是生物特性,沈安只能劝酒,几次三番后,把丈人给灌翻了。
    “咋办?”杨卓雪很头痛。
    “送回去,不然丈母会发飙。”
    沈安叫了人来,把老丈人弄上马车,一路送了回去。
    到了杨家后,李氏亲迎,看到沈安和闻小种扶着杨继年进来,就皱眉道:“喝多了?”
    “没,就是累了。”沈安觉得自己说话的艺术性越发的强了。
    “喝多了就喝多了,什么累了……安北,要诚实啊!”李氏语重心长的态度让沈安羞愧难当。
    古今中外的丈母娘都希望女婿是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可大多事与愿违。
    “是,丈人喝多了。”
    沈安觉得以后还是要实话实说才好。
    “放着吧。”
    进了里面后,李氏让他们把杨继年放椅子上,然后就让人送客。
    沈安看到她拿毛巾给老丈人擦脸,心想怪不得媳妇那么温柔贤惠,原来是丈母娘的遗传啊!
    他想起了一句话,想知道自家媳妇的好坏,就看现在的丈母娘。丈母娘现在啥样,你媳妇在以后就有很大的几率变成这样。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啊!
    沈安喝了半醉,心情放松的出去。
    “官人……”
    身后这声音很温柔。
    “官人!”
    这个……好像分贝高了些。
    “官人!”李氏的声音突然凶了起来。
    “啊!”杨继年被唤醒了,想来这个喊声里有些惨痛的回忆吧。
    卧槽!
    沈安看看夜空,觉得自己没出现幻听啊!
    这丈母娘竟然这般凶吗?
    我媳妇呢?
    回到家中后,杨卓雪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喜滋滋的服侍他洗漱上床。
    一番锻炼之后,沈安试探着问道:“卓雪啊!”
    “什么?”杨卓雪靠在他的胸口上,懒洋洋的问道。
    “你那个……凶不凶?”
    媳妇要是化身为河东狮,沈安觉得这日子就没发过了,自己就成了苦水里的娃。
    “不凶。”
    杨卓雪已经睡眼惺忪了。
    “你会不会咆哮?”
    女人咆哮不好看,破坏在男人眼中的形象。
    沈安这么为自己辩护着。
    “啊!”
    杨卓雪轻轻的啊了一声之后,就再没反应了。
    沈安抬头往下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头乌黑的秀发。
    你倒是给个答案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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