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这些亲王们怎么都这副得性!在酒桌上打老子打的“啪啪”的,词儿一套套的,一动真格的立马都化作了屁,连个味道都没有!

    房遗爱这个委屈,自掏腰包儿请这个请那个,还请了波充夫人过来赶场子,结果里外没落个好,里头里头打,外头外头打!

    两个手下也是一副受气样子,一个咧嘴扶着腰,一个眼窝青着鼻子肿着。

    说书的父女俩扔下席棚,早已不见了踪影,但休祥坊的人还不少,离着远远地看高阳公主府三个活宝。

    房遗爱骂手下道,“现世的玩艺儿,不回长乐坊还等什么?万一公主问到你们哪个,都给我想好了再回话!”

    一个手下道,“驸马爷……公主若问……我们该怎么说?”

    房遗爱想都不想,说道,“路见不平,勇搏贼偷三人,不!这是实打实九人,并将其成功扭送长安县!”

    主仆三人垂头丧气上了马往回溜哒,眼窝发青的人说,“驸马爷你把块那头巾借小人使使,小人蒙一蒙脸。”

    房遗爱这才想起了头巾,气极败坏地一把扯下来丢给他。

    才行出十来步,身后有一帮人赶上来,蒋王李恽喊道,“房二等等,本王给你叫帮手来了!”

    房遗爱停下来看,李恽、李愔两位亲王带着他们各自的两个随从、十几个长安县里的官差一齐赶到。长安县令班文志、陈捕头也在里面。

    房公子觉着腰杆子一下子硬起来,拱拱手道,“我说呢,两位王爷也不是怕事的人!”

    班文志带着手下精兵强将,在酺日巡视治内坊区,他计划着头午巡北半片,后午巡南半片,然后也该找地方喝酒了。

    身为县令,对治内哪个坊区有什么高门大宦必须门清,不然县令没法干。

    行到金城坊蒋王府,便看到蒋王李恽迈着方步子回府——还请到了蜀王李愔。县令连忙上前打招呼。

    哪知李恽一见到他们,府也不入了,变了脸色喝道,“好哇你个班文志,长安县治安是怎么管的!我们兄弟的手下到休祥坊听个书也有人骚扰!”

    李愔道,“岂止是骚扰!本王的手下都挨了打!狗操的,再不去捉拿伤人者回县里严问,我们初四便到陛下面前去说道说道!”

    金城坊在休祥坊南边,两坊紧临,事发时,李元祥和波充夫人连楼都未下,长孙冲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蒋王和蜀王本来打算凉锅贴饼子——蔫出溜,但此时便改了主意——总得找补一下面子,这样以后与房二便好相见了。

    班文志吩咐两名差役,“你们去休祥坊,先带说书的父女回衙待问,本县与陈捕头陪两位王爷前去捕拿凶犯!”

    有人胆敢扰闹酺日!反了天了!初四开朝,不处置好此事亲王不会答应。

    大队人马在休祥坊分作两路,两个人去拘拿说书的父女。

    其他十几个人一抹身、在班县令率领下浩浩荡荡往南边去拦截——反正这些人的去向大体上不会有错。

    照房二分析,助拳的人已说了是入城送年货,而休祥坊说书的、听书的都不认得这个姓郭的家伙,那么他跑不了往东、往南方向去。

    一问街上人,果然是往那去了!

    休祥坊往东是皇城,这些人总归得往南边拐,而兴禄坊街口便是要路。只要这些人在那里一卡,准跑不了他!

    金徽二年的第二个酺日,各条大街上的人流穿梭。

    丈夫牵着媳妇、媳妇牵着孩子,孩子牵着小狗、手里举着糖人,丫环扶着老夫人,老夫人拄着拐棍儿,后头跟着满载而归的伙计……处处摩肩接踵。

    酒店伙计捧着酒坛子送货,有人又过年又娶亲,亲朋好友提着礼品、呈着礼贴,后边家人赶着车,七大姑八大姨都到了。

    蒋王、蜀王、班县令、陈捕头带着人赶到街口,满街筒子的人,有人眼尖,“班大人,快看在那里!”

    房遗爱,“就是他,给老子追上他!”

    这个时候在街头骑马,就不如拉着马走,但那姓郭的偏偏心急,骑马在挤挤插插的人流中前行,还扭身往回看,他也看到了这些人,扭头急急赶路。

    人流熙熙攘攘,追人的有劲使不上,便在后头喊,“前边的人给我站住!还往哪里跑!”

    ……

    在宣阳坊东南部,万年县县衙大门前,这些人总算将姓郭的前后路都截住,这家伙再也逃不掉了。

    跨县缉人,班文志第二次这么干了。上一次也是他和陈捕头,追个嫌犯。

    那次班文志还有些犹豫,思前想后地掂量——长安县县令到万年县县衙前拿人到底合不合适。

    但那次陈捕头干净利落,一把将人薅住了。

    这次有两位亲王在旁边看着,更不能丢了脸。尤其他还看到,在大门里晃了一下子的好像是万年县丞姚丛利,那就更不能含糊。

    在陈捕头仍然犹豫着的时候,县令班文志已经指挥着手下将姓郭的摁住了,“说!你同党呢?”

    姓郭的此时只有一个跟班,被人一边两个人捉了膀子,他惊讶地问道,“这位大人……你问的是谁?只有我们主仆两个人啊。”

    房遗爱嘿嘿冷笑,“两个人,两个人能打趴下我十多个人?擒贼先擒王,拿了你便跑不了那些,给我带回长安县细审!”

    ……

    永宁坊公主府,随郭孝恪出行的一个便衣护卫,带了六人六马匆匆回府。

    刚才郭孝恪让他领着这些人拐了小巷子,并告诉护卫,如果他午时不回,护卫便回禀永宁公主,让公主亲去一趟大明宫,告诉陛下说他在长安县。

    事急之下,护牧队不能违命,但此时却有些促急,“郭大人身边只留了一人,万一有事就没有帮手。”

    护卫说,“几位莫担心,在下猜郭大人不想牵连过多,更不想闹大了事态,不然当时便亮了我们的身份,我这便去回禀永宁公主。”

    公主家令——高白,菊儿雪莲迎出来,西州这些人他们都认得,菊儿雪莲拉住陈九媳妇的手问长问短,打听牧场村的事。

    菊儿说,“今日街上热闹,公主和高舍鸡带着好几个人上街玩耍了,偏偏不在!我们到哪里找她?”

    雪莲说,“那只好去回禀崔夫人了。”

    ……

    班文志熟悉长安县治内的亲王和高官府第,万年县丞姚丛利也不含糊,他刚从县衙里出来,一眼认出了大门外一般人都不认得的郭孝恪。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人已被长安县一阵风似地揪走了。

    县令许敬宗,亲自带着捕役和巡役们巡街、走赐酺之日必走的程序。

    此时县衙内只有个姚县丞,他一看外头来了两位亲王、一位房驸马,还有长安县役十几个,便不露头,底下人想出头问问,也让他示意莫动。

    外头没这些大人物,姚县丞也不露头,就让长安县将郭孝恪抓走好了。

    姚丛利祈祷郭孝恪到了长安县衙,装装大瓣蒜、梗一梗脖子,再挨顿狠打,那许敬宗大过年的便有事可做了。

    姚丛利知道郭孝恪在金徽皇帝眼里的位置,再保佑长安县不认得郭孝恪,事实看包括两位亲王,这些人也确实不认得他,不然不会是这个态度。

    姚丛利猜不透郭孝恪怎么惹到了长安县,但这可真是太妙了,许敬宗顶了姚丛利的县令之位,正该他有此一劫!

    姚丛利四平八稳踱回衙中,泡上一壶茶水,坐着细品。

    好好想一想吧,许敬宗的辖地内,让长安县从眼皮子底下将人掠走,就让许敬宗再挨顿揍才好。

    ……

    郭孝恪和手下那个便衣护卫,此时被一大群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一路去往长安县。

    蒙着绿头巾的高阳公主府跟班说,“驸马你料事如神!我们果然路见不平,勇搏贼偷二人,这不也是押去……”

    房遗爱一瞪眼,他不再说了。

    永宁坊,高白对崔夫人说,“崔夫人,我带人去长安县要人!总不能让郭大人吃了暗亏。”

    崔颖虽然担心,却也不能莽撞,“不可,孝恪既然作了这样的安排,一定不想露了永宁坊底细,你若去了倒是能救他出来,但不正拧了他的意思!”

    大着肚子的崔夫人此时已不便上街,更去不了大明宫。而再换了别人,没有帝诏或皇后的懿旨,谁都不敢接近丹凤门,连高白都不行。

    公主府内跑出好几拨人,到城内寻永宁公主,务要在午前寻到她。

    ……

    长安县衙,今日的阵仗不同以往。

    金徽二年第二个酺日,搅闹休祥坊书场的主犯到案,虽有多人漏网,可那都是虾米!

    此案又涉及到了蒋王殿下、蜀王殿下和驸马都尉房遗爱,三人都到县里来旁听,这种情况,一般来说班县令知道怎么做。

    班县令威严地说,“郭大……”

    郭孝恪连忙应道,“诶诶,我在这里。”

    房遗爱在旁边有座位,此时吼道,“姓郭的,你敢占班县令便宜,事到此时还不老实,你找打是不是!”

    郭孝恪委屈地说,“房都尉哪有此事,县令叫我我敢不应?”

    蒋王李恽说,“快招你的同伙,今日本王的脾气还是不错的,只是你们将房府二公子打得有点惨了!不知道他是高阳公主的人?”

    房遗爱叫,“说!他们在哪里。你好好说出来,我可以让你免吃些苦头,不然,哼哼!便让你尝一尝房二爷的厉害!”

    郭孝恪说,“回殿下,回驸马,他们只是我在故地的一些同乡,只是认得,但此时连名字都记不起了……但殿下只须容我想一想,兴许能想起来。”

    便衣护卫此时再看郭孝恪,态度那是真好,有一问必有一答,神情也恭敬,那他就更老实,一副犯了事的模样。

    休祥坊说书的杨氏父女早已带过来了,案情极其简单,人证、物证俱在,只是一干从犯脱网。

    但这已不是什么大事,誊好了证辞供辞,“郭大”和杨氏父女个自签了字画了押,班县令吩咐,“证人回休祥坊待传,押郭大去监房,待余犯落网,本县结案具奏陛下。”

    人带下去后,班县令对这些人道,“几位大人,你看时至正午,相请也不如偶遇,下官便在长安县略备酒水,给三位大人压惊……”

    房遗爱不爱听,“我能有什么惊要班大人给压,房某今日陪两位殿下过来观审,就是要看看,班大人你是如何秉公办案的……”

    班文志连声称是,吩咐在后堂摆下酒菜,恭敬地往里请。

    几人落座,蜀王李愔说,“狗操的,房二吃了大亏了!而本王看那个郭大是有些家底的……”

    班县令说,“殿下、房公子你自管放一百个心!这样大的案子,本县不扒下郭大两层皮来绝不放手,自然房公子的一应赔补也少不了的。”

    房遗爱,“我差那几个钱?!关键是面子好不好?得让姓郭的再到休祥坊书场去,当众给老子下跪赔礼,自掌耳光。”

    蒋王道,“有理!本王手下有两个人尚有些委屈,这一节最妙了!正好让他们也沾沾房驸马爷的光,大庭广众下出出这口邪气。”

    班县令举杯道,“放心,这样的人班某见得多了,都惜身,只要两板子拍下去,我保管他……”

    话方至此,有衙役慌慌张张跑过来报,“县令大人,衙外有两个孩子,一个丫头一个小子,带了四五个人,将长安县正堂的案子掀了、正拿着我们的板子乱砸!口口声声让放人!”

    李愔惊问,“什么来路!”

    衙役道,“回殿下,小人也拦、也问,但那女孩子说……和我们说不上,只让快放她阿翁。不是我们废物,要说还得是她跟班身手太好,但我们已经层层封了县衙的大门,他们走不脱了!”

    房驸马哼一声,“还不废物!县令刚吹拿板子打人,你板子都丢了!”

    班文治一拍大腿,“太好了,有人自投罗网,三位且略坐片刻,待班某组织人力,先将从犯捉了,再回来陪诸位!”

    来的正是永宁公主甜甜和高舍鸡,带着五名永宁坊的精干护卫。

    这些人也都是平常装束——上个街图的就是热闹随意,两个孩子也要往人堆儿里钻,若是舞舞扎扎撑着各类行头,恐怕人们早躲开了,那怎么找乐子。

    甜甜和高舍鸡溜溜哒哒正好在西半城,在崇贤坊大街上一眼看到,好像是阿翁让人揪到长安县衙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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