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年受剑南道潘大人所托,到端.源和文进两县整饬县治。

    他意气风发、轻车简从,先到端.源县、后到文进县,所用之法比李道珏的连坐之法还要简单——把两县的县令拎过来,大声斥责:“潘大人把稳定局势的大任压到我刘某人的身上,你们谁敢不卖力,这个县令的位子有的是人要坐!”

    两县县令知道刘大人出手,那么这场乱子的火候已差不多该熄了,他们拍着胸脯儿保证,再有一点点事惊扰到了刘大人,你就朝下官说话!

    回来的半路上,刘万年想着如何向潘都督回禀此行的经过,他不负众望,一锤定音,一场乱子无声无息地便压下去。那么,对于上一次剑南道送去长安奏折上所说的严重事态,潘大人一定是再要有个交待的,不知他要如何写上自己这一笔。

    一位府中的家人骑马赶来,在半路上交给刘大人一封信,是他的夫人写来的。金夫人不知道丈夫去端.源、文进县,要多久才能回来,但是这件事急到了火上房,不尽早告诉他总是不行。

    刘万年接信一看,这才知道舅子那份荣经县县令的差事让李道珏一巴掌拍掉了。

    他在马上一拍大腿,“这个李道珏,不经剑南道知道,就敢罢去一位县令!”说归说,但他知道对于李道珏的所为,他这个益州长史兼剑南道按察史也只能忍着。

    刘万年在马上吩咐道,“有大事了,我们速回成.都府。”

    为着显示自己做事、办差雷厉风行,刘大人一天时间就跑完了两县,此时也是个傍晚天色。他在马上想着回去后,要怎么与潘大人说起舅子的事情。

    他认为,不论是让舅子到李道珏那里痛哭流涕、还是痛改前非,或是自己和都督大人说句话,总要让这件事有些转机才行,李道珏再牛气哄哄,剑南道的面子能一点不给?

    刘万年暗暗地骂着李道珏,下令前居然一点没考虑自己的脸面——金县令可是他刘万年的舅子!他想,自己的这个舅子办事也是不行,该动不动,不让他动时偏偏乱动,少不得自己平静端.源、文进两县乱局的功劳,要给他分一些出去才好使。

    天色暗了下来,刘万年正骑在马上想对策,不想迎面一箭飞来,正中他左胸!他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扑身跌落马下。手下人惊叫道,“大人中箭了!!”

    他们纷纷下马,上前扶起刘大人,他已经没有了脉搏和气息。此时,有二十几名便装人在黑暗中包抄上来,对着这些惊恐万状的人挥刀痛下杀手。

    那些跟随刘大人来的十几人,没有一名武将,眨眼间被放倒于地。最后一名刘万年的亲随在地下退着,看着这些辩不清面目的人前前后后将自己挡住,他彻底地绝望了。

    一个人低声道,“留他一条命,让他回去给潘若水报信,输绢之事最好不要扯上彻州,我们獠人不是好惹的……”

    剑南道治所成.都府。

    大都督潘若水一道加急军情飞报长安:自接诏,由剑南大治船,蜀人愿输财江南,计值作舟,舟取缣(双线绢)千二百。会巴、蜀大骚,邛、眉、彻三州獠皆反。吐蕃、东女国于外围伺机而动,雅州刺史珏夜行遇刺、益州长史兼剑南按察史刘万年殉职……请发兵击定之。

    而刘万年在彻州身死的消息,黑达也密派一人飞报总牧监高峻。高峻回复说,“即刻打起天山牧大旗,再去剑南道,找潘都督要马匹二百。就说奉钦差之命,剑南牧马。”

    他要黑达专拣威远府下属各军、镇行动的要道上“放牧”。如有无令而行之散兵游勇、乱民,敢于扰乱天山牧场牧马者,坚决击破之。

    雅州驿馆,汪夫人被别驾夫人请过来说话。李弥听说,别驾夫人明日起便要扶了别驾灵柩返回西州,他毫不怀疑,陪着李刺史去了名.山县。

    汪夫人有些奇怪,她们放着哭哭啼啼的李家妹子不叫,偏叫自己过去。她一到驿馆,便被樊莺、崔嫣二人请到了别室。汪夫人抬头一看,屋中还坐着一人。她吃惊非小,险些没有坐到地上,“别、别、别……”

    高峻笑道,“汪夫人是怎么了?不要大声让别人听到,不然还以为我对你非礼!”樊莺美目一瞪,在高峻肩头狠捅他一下,“你给我说正经事!”

    高峻说,“我哪有正经事,”他冲崔嫣道,“妹子,我知道你在长安的道观里是最能说到人心里去的,你替我说。”

    崔嫣的话却出奇的少,她说,“汪姐姐,你离了李刺史,也绝对指望不上李长史。”汪夫人一听就明白了:她是李道珏的正牌夫人,一个皇室宗亲的刺史夫人,即便李道珏把自己休了、甚至是白送给李弥,李弥都不敢要。

    而她与义兄李弥有些事情,原本以为自己有些心机,但是现在想想,自己的那些想法几乎就是站在了悬崖的边缘。若是李道珏知道了,还不得把她剁了!她喃喃着说,“可是……可是……”

    高峻笑道,“我那位干妹子再坏,还能坏过樊莺不成!?”

    樊莺又瞪起眼睛狠打他一下,高峻道,“有我在,李夫人更不能与你对立啊。再说李刺史是个重情之人,能像他这样因我而痛哭失声的人,整个剑南道也就是唯一的一个。那么汪夫人,你在刺史府的未来,谁都不用看,就看汪夫人自己如何做了。”

    汪夫人沉默着,听崔嫣笑着说,“汪姐姐,樊莺连高大人都说她厉害,但我却从未想到过怕她欺负……”汪夫人终于说道,“……别驾大人,你只管说让我如何做……我无有不从……”

    樊莺说,“汪姐姐,简单的很,附耳过来。”

    ……

    李道珏、汪衡、李弥一行三人,在名.山县之行异常的顺利。相临不远的卢山县,因为裁役减银一事走在了各县的前面,马县令临危受命去荣经县任职。虽然属于平调,但是脸面上与金县令一个天、一个地。而原卢山县丞王问臣一眨眼就做了卢山县的县令,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有谁会傻到不知道原因?

    再者,因为旁边就有县治稳定的卢山县,名.山县的事态本来就不大。李刺史只须稍稍勉励了他们一番,问题也就解决了。

    只是名山县的西北沫河对岸,那些异动的东女国人引起了李刺史的关切,他对李弥道,“千万可别到了惊动军镇的地步!要是我那舅子还在,我也不必这么担心了!”

    李弥没什么好办法,只是与汪衡适时催刺史大人回到雅州城去才稳妥。于是,这些人天黑前返回了雅州。汪夫人到前边迎接丈夫回来,并说,“别驾明天就回西州,要不要请他的夫人过来吃顿饭。”

    李道珏听了神色一变,目光中又有了些泪样,他神色黯然地说道,“难得夫人还能想着我那舅子,就有劳夫人安排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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