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神魂,意志,元神等物,李尘早已有过实证,认为其是一个个血肉细胞,神经元感应所生的群体意志,生命活动过程之中所产生的一切总和,构成了这个生命本身的意义。
    生命体并非孤立存在于此世,而是要不断与外界交流互通,新陈代谢,即便如同舞姬那样的封闭系统,也必然产生种种交换,受到外界物质和元气的影响。
    道家曰功德,佛家曰因果,报应,缘法,儒家曰三立,都在揭示着人和整个天地自然是一体的,而到了现代科学,则可把其归结为逆熵。
    天地自然的固有法则就是混乱无序,一切功业,福报,道果,成就,影响都将消散,被人遗忘,文明也终将毁灭,故而长存永续困难。
    但物质本身是不灭的,长生不朽的固有属性,早已深藏于生命体之内。
    按理而言,物质是这个天地宇宙的一部分,天地宇宙不灭,它也不会消亡,所消亡的是智慧认知所赋予其的形态,意义,诸如此类,种种之物。
    因此,关键在于,如何把握住真我的存在意义,维持住生命体所应具有的思维和活动能力。
    相比之下,生命形态,躯体,灵魂这些东西,不过是技术细节。
    “东主,你说的似乎是哲学之理,生命体应具统一性,生命的延续应有连续性,难道你所追寻的长生不朽道果,就是从这两者当中去求取?”
    待得李尘返回隐秘洞天,余宝等人凑上来,纷纷对其新铸法身惊讶赞叹,但旋即,听到李尘提及元神不朽和生命长存之道,不由也颇为惊异。
    李尘却觉得很正常:“这世间的大部分问题,最终还是要回归哲学思辨,以前我也和你们说过,凡人科学起源于哲学。”
    “你说的统一性,延续性,的确可以概括长生不朽道果应具的属性。”
    “试想想,如若以超凡手段复制一个完全相同的我,外人无从分辨,那个复制体同样认为他就是我,而原本的我却消失了……这样能算是我长生不朽了么?”
    余宝道:“这应该不能吧,延续性已经破坏了。”
    李尘道:“那假若我以夺舍之法驾驭他人之身,而只是失去了这具中子法身所具的法身道果呢?”
    余宝思忖道:“这应该算是你自己,因为你的主体意志仍在,记忆和能力也还在,失去的只有神通法力……”
    李尘道:“那,若我轮回转世,因为胎中之谜丧失了前世记忆,又待如何?”
    余宝迟疑了:“这个……不好说,实在不好说。”
    他也是有道修士,很快反应过来:“生命和真我的界限,果然模糊。”
    李尘道:“这种模糊,一直充斥于修真界中各方修士追寻长生不朽的历史之中,直至引入了真灵之说,认为真灵不灭,魂魄不断轮回,这才终于解释了阳寿和阴魂的问题。”
    “但是真灵本性仍然只是构成真我的要素之意,并不代表完整统一,一个人所具有的性格,记忆,理念,都无法在真灵之中体现出来,转世轮回之后,或者合道之后,如何才能延续自我,继承为此前生命体所有的意义?”
    “这个问题,可换另外一种提法,即是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
    余宝不由好奇问道:“那,东主你的答案是什么?”
    李尘摇摇头:“我也回答不上来,这是古往今来,无数先贤,哲人穷尽智慧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余宝等人不由得略感失望。
    但却忽的又听李尘道:“可是,长生不朽,不见得要回答这个问题,只需要维持主体不变即可!”
    “这就好比,我们并不清楚具体流多少血,人就会死,但尽量少流血,或者不流血,不就行了?”
    “难的是如何做到这一点,而不是对着究竟流多少血才会死的问题徒耗精力,除非流血已经无可避免。”
    李尘早已经和已故宗师妙宝真人讨论过这一点,当时他认为,修士沿袭自古修的寿元之说,可能只是一种生命力的表述,折寿,就像是流血。
    但是当时的他,认识还不够透彻,也只给出了一个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模糊答案。
    直至如今,他才终于完善了这方面的理论,并提出具有可行性的操作方式。
    “更具体一点呢?”
    “具体说来,要如何做?”
    李尘道:“长生之路,前辈高人其实早已揭示过了……”
    “舞姬的生命恒定法则,就是为了维护真我而生的,她在漫长生命历程之中,原本要负担太多不必要的记忆,知识,使得精神内耗,元神削损……”
    “但通过生命恒定法则的力量,直接抛弃掉了,永远都是百万年,诞生之后不久的状态。”
    “这相当于一个生命系统的自我清理和还原,自然界中,灯塔水母就可做到,相信百万年前,偃师就是采纳其灵感而炼成。”
    灯塔水母是一种奇特的存在,也是自然界中罕见可被认作能够长生不老的生物,李尘有着足够的理由怀疑,舞姬就是根据此物的仿生原理而炼成。
    但似乎是因为法则之力运作的特性不同,舞姬并不会呈现出周而复始返老还童的状态,李尘没有什么机会对其进行研究,并不敢妄言了解。
    因此,他也只是怀疑而已。
    李尘又道:“另外一个典型则是三代海皇,祂已经膨胀成为归墟深处一个足有一百九十万兆里的巨大星系,精神无限辽阔,与道合真!”
    “这也是传统修真的合道炼真,从某种意义而言,三代海皇已经成功长生了,他和许许多多长生者一样,化作一方全息小宇宙,祂的精神就是那个小宇宙的全部资讯!”
    “只是,这种存在的方式是我们难以确认的,这就好比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取代了我,我自己肯定是不存在了,而你们却无从区分。”
    “究竟是祂化作了天道,还是天道化作了祂,这是合道之法最大的危险所在……”
    余宝听完,不由暗暗震惊,这的确是一个难解的问题,但偏偏,至关重要。
    “那,东主你将选择怎么做?”
    他听了这么多,实在倍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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