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起是大自然的规律,飞鸟迁徙亦是一种生活,而无数人过着的日子,则仿佛杯中的开水,由热及凉,索然无味。

    平淡无奇是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当这样的生活过的久了,原本渴望的激情便渐渐退去了。

    不是没人试图改变。

    但正如一杯水,勾兑成功或许便成了酒,可一旦失败,就会成为弃物,这伴随着风险,所以很少有人敢轻易尝试。

    但今日我要见的那个人,他尝试了。

    此时的他坐在我的面前,不似罪人,更像是一位儒雅的学者,与我高谈阔论着国人的酒文化。

    “你知道为什么明明烈酒伤身,却依旧有无数人仍旧要喝上一杯么?”

    他看着我,目光炽热。

    “因为他们的生活太平淡了,需要用激情来冲淡那无味的生活。”

    他原本就没想过让我回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杯水,加上米,通过蒸馏便能提取出酒,而加上葡萄,亦能提取出酒,但其中滋味,只有品酒的人能够感受,我尝试过无数自酿的方式,虽然我自信我的手法一流,但在创新的时候,也总会酿造出一些根本无法下饮的饮料,所以对于这些我只能抛弃,对,就像是那些不值得收藏的尸体,丢掉就好了。”

    他的语气极为淡然,仿佛那些都是不值得叙说的事情,而现在提起,只是为了给我一个面子。

    他知道我因何而来。

    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久久没有开口,只是专注地望着他,听着他不断地话语。

    这个月初,局里接到市民的报案,郊区发现了一具尸体,而借此搜查,又有三具尸体被挖掘出来,而这,正是我面前的这个男子所为。

    他是一家展览酒庄的负责人,资产雄厚,风度翩翩,可就在酒庄的一间密室中,五具尸体被以他各种姿势摆放,如同展品一般。

    八个鲜活的生命就消亡在他的手中,而他却仿佛做了一件极为伟大的事情,所以对于他,我极为重视。

    想到这里,我坐直了身体。

    “你终于觉得我说的话是对的了么?”

    见我如此,他眼睛都亮了起来,在此之前,他一直在试图说服我,无趣的人生就该被遗弃,而有着无趣人生的人,也不该活在这个世上,而他,就是那些人的救世主,将他们做成标本,让他们接下来的“生命”变得更加有意义。

    这个想法无疑是可怕的,我相信如果警方没有抓获他的话,会有更多的人成为他所谓的艺术。

    “不,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我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

    “哦?我可以听听么?”

    听到我的话后他显得有些失落,但我也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我在想,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么你需要杀多少人才会停止?”

    望着我认真的神情,他笑了。

    “不会停止的,这是我的使命。”

    “可假如那些无趣的人都被你杀光了呢?”

    我继续开口道。

    他笑的更加灿烂,只是看着我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不会是疯了吧?世界上那么多人,只靠我一个,怎么可能杀的过来?”

    听闻此言,我摇了摇头:“我不是一个疯子,我只是想要了解你是怎么想的,正如你所言,世界上那么多人,你根本杀不过来,而这极微的一点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那么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一向以为,没有意义的事情是不值得去做的。”

    “你错了。”

    直接否定了我的想法,他双手手指交叉,神色坚定。

    “如果按照你所谓的意义来看,那么吃饭也是没用的,因为吃完了我们还会饿,那为什么我们不等一周后再吃呢?你明白的,你如果这一个礼拜不吃,你会死,不,甚至用不了这么久,你就已经死了,而死了的人才是没有意义的,所以饭要吃,人也是要杀的,我杀一个,将一个做成标本,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无趣的人生,相比之下,有趣所占的比例也就会更多一些了,虽然看似微小,但这件事情终究是有意义的。”

    “你不觉得你这句话是矛盾的么?你先是说死了的人没有意义,又说你杀人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从理论上来说,这并不成立。”

    我不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所以我开始从他话语的漏洞发出质疑。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情,没错,我是说死了的人没有意义,可你要给他一个前提,他是因何而死,如果就这样庸庸碌碌地活完一生,那当然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可我给予他的死亡赋予新的活力,能够让他在未来的日子里展示给世人,让他们去思考生命的意义,这当然就变得有意义,所以,凡事的成立都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下,而有了前提,这便是成立的。”

    他的声音仿佛有着一股魔力,而清晰的逻辑思维让我在这一刻不由有些恍惚。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意思和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是一个意思的。

    这让我认识到了,对于他,我不能在按照常理出牌了,否则我很有可能在这场谈话中陷入被动,被他的逻辑思维带偏。

    “嗯,不得不说,你的口才让我折服,没错,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点了点头,我没有掩饰对他的赞许。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问我是什么问题。

    “既然你是来陪我聊天的,那么我觉得你根本没有必要去绕圈子,我是一个很坦诚的人,你只需要说出你的疑问,我会为你解答的。”

    我的头开始疼了。

    他这一句话,直接让我先前酝酿的气氛全都消失一空,并且牢牢抓住了话语的主动权。

    这让我有些尴尬,和他相比,我更像是一个犯人了。

    “好吧,如你所愿,你刚才说,凡事的成立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可对大部分来说,这个前提必须是对的,才能使得事情的结果正确成立,如果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错误的,那么你又如何解释它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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