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那志在必得的一刀被目标躲过之时,清格勒就知道自己是落入这些奸诈的汉人算计中了。对方显然是一早就有所准备,等着自己上当出手的,甚至于那个他以为是大明皇帝的男人也根本不是真正的正德皇帝。

    所以在失手后,他便急忙抽身后退,试图逃出去。可没想到他们居然在院子里也早布下了罗网,就在其身子掠到院中时,十多名持刀的军汉已从暗处扑出,迅速将他围了起来,不给他以任何脱身的机会。

    直到此时,清格勒才完全认清自己的处境,只怕不可能再全身而退了,便把牙一咬,肩一沉,迎向了侧面的一名军汉。在与对方的身体相撞的同时,第二把短刀已被他从脚踝处抽到手里,闪电般直刺向对方的胸口。

    可那人的反应却也不慢,低喝一声,手中钢刀已迅速下劈,正好挡下了这一刀,同时两侧又有人配合着袭来,两把刀也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夺清格勒的脖颈与左肋,似要将他就地分尸。

    感受到威胁的清格勒赶紧一个旋身,抽刀回救,在叮当声里,挡下了这分左右袭来的两刀,但朝那边突去的脚步却已为之一顿。而就在这一顿间,其他几人也已迅速扑来,刀起刀落间,竟再度将他困在了垓心。而且这一回,他们的动作更加迅猛,已不给他以任何闪躲的余地了。

    好个清格勒,即便面对如此围剿,却依然没有放弃,就在众人围杀上来时,他便一声大喝,脚上猛然发力一蹬,一曲膝间,人已呼地一下凌空跃起,觑准了侧前方的那棵大树的枝桠,竟想从众人上方借力逃脱。

    可就在他全力腾身,朝着那棵大树的树枝处扑去时,一声断喝却从边上响起,一条人影以比他更快的速度一掠而至,黑影一闪,只听得砰地一声,再伴随着一声闷哼,清格勒腾在半空的身体便是一僵,继而轰然落地,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一下砸得好重,饶是清格勒的身板再强硬,也有些招架不住,一时竟起不得身了。而周围那些军汉可不会放过如此机会,当即就全数扑上,手中刀一横,就纷纷架上了他的脖子:“别动!”他终于是落到的守卫们的手中。

    直到这时,那在空中截击清格勒之人才飘然落地,大家仔细看去,发现正是刚才还在堂内的杨晨了,他的手里赫然握了一把黑黝黝的,并不起眼的铁尺。刚才他就是用的这武器,直接把清格勒从半空给打了下来。

    已经有些恢复过来的清格勒此时也看清楚了对自己下手之人是杨晨,眼中便露出了愤怒之色来:“卑鄙!”却不知是说杨晨近似偷袭地把他打下来卑鄙呢,还是指这许多人以众击寡将他拿下卑鄙,又或者是指这一场针对他的陷阱。

    对此指责,杨晨却根本不往心里去,只是一笑:“若你心里无鬼,我们这些卑鄙手段就根本用不到你身上。相反,要是你本就不怀好意,图谋不轨,那真正卑鄙的是谁就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

    “你……”论口舌之利,直爽的蒙人汉子清格勒怎么可能是杨晨的对手,顿时就被他反驳得无言以对,只能呼呼喘着粗气,满是愤慨地盯着对方了。不过很快地,他连这唯一表达自己情绪的反应也做不出来了,因为那些护卫压根就不给他拖延的时间,直接就一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拿绳索就把他五花大绑起来,押着就重新回到了厅堂之中。

    而当清格勒再入其中时,便发现就连塔娜身上也已被绳索捆绑了起来,她的脸上则充满了惊讶与不解,看到被绑进来的清格勒时,更是满脸疑惑地看向了他:“清格勒,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塔娜的质问,清格勒心里顿时就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意来,低下了头,竟不敢直面其目光,更不敢作答了。

    而这时,刚才险些被清格勒一刀射中的“正德”便开了口:“你还不明白么?他这是早有预谋,想要谋刺我大明天子,这才来的此地。”

    “啊……清格勒你……你从一开始就有意这么做了?”直到此时塔娜才似乎明白过来,惊叫着再度看向清格勒,而后者的脸上更是露出了惭愧之色,这便坐实了这一说法。

    塔娜怔了片刻后,目光又落到了杨晨身上:“所以……所以今日这一切完全就是个陷阱,为的就是引他出手,从而好把我们全部拿下?”

    就是杨晨,再面对塔娜受伤的眼神时,也是略感不安。不过他并没有作出回避,而是在沉吟后点头:“不错,塔娜姑娘,事关我大明天子,以及这偏头关的安危,在下只能拿假话骗你了。这位并非我大明天子,而只是他身边的一名护卫。”

    “我叫董迁,乃大内侍卫。”假正德咧嘴一笑,“鞑子,你那一刀还真有些厉害,要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还真让你给得手了呢。看来你在草原上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了,没想到却是个如此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

    “哼,我不过是为大汗杀敌而已,只恨我没能看穿你们的陷阱,这才落入到了你们手里。”面对明国人的调侃,清格勒的反应可就要清楚得多了,当即反唇相讥道:“所以说到底,咱们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

    “是啊,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不过,你既然失手被擒,就该接受即将面临的处境了,乖乖把你掌握的内情,以及同伙给交代出来。”董迁说着,阴阴一笑:“杨大人,就把这家伙交给我们吧。”

    “可以。”杨晨没有一点犹豫就应了下来,随后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塔娜:“那她……”

    “她既然是这个刺客的同伙,自然也是要一并查问的。”董迁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自己的意思,这让杨晨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这是不是有些武断了?这位塔娜姑娘确实是无辜的,她和她的族人更是为了向我大明示警而经历生死考验,我相信她绝不可能是其同谋。”

    “这个却得要问过才知道了。”董迁却不为所动地摇头道:“杨大人,你也说了,此事关系到陛下和这偏头关,甚至是整条长城防线的安危,我们可不能留下任何隐患哪。”

    这下,杨晨是没话说了。虽然他看得出来塔娜确实并非清格勒的同谋,但别人可未必会信。而且兹事体大,可不是他一个看法就能作准的。

    塔娜则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本来还很是伤心的她,此时倒是坦然了许多。虽然她依然无法接受杨晨竟利用自己的做法,但对方对自己的维护之情还是清晰可见了,这已足够证明其对自己的一点心意了。

    心中的结稍解后,她又看向了清格勒:“你……早在离开草原时,你就是伯颜猛可的人了?所以这一路的所有行为都是假的?”

    被塔娜充满了愤怒和悲伤的眼神这么一盯,清格勒心里的愧疚就更甚了。对这个别乞,他除了尊敬爱护之外,更有着几分情愫。其实这一路的护送他确实是尽了自己所能,只是因为心中的信仰,才让他最终执行了来自自家大汗的命令。

    可是这一切他却是无法解释得清的,只能迟疑地道了一句:“别乞……”

    “你回答我!”塔娜却大声喝道,眼中已流下了泪来。他们塔肃部已经剩不了几个人了,现在却发现其中对自己最重要,自己最信赖的一个居然还别有用心,这对她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不错,其实打从离开驻地逃亡开始,我就已身负使命。”清格勒终于把心一横,给出了回答,随后又道:“不单如此,你可知道族长的计划为何会泄露么?”

    “难道是因为你?”塔娜立刻就明白过来:“怪不得……”当日自己父亲做出向大明示警的决定时,知道这一事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已,当时大家还在猜测是什么人呢,想不到竟是最得自己父亲信任的清格勒出卖了整个部落!

    清格勒低下了头去。其实他心里也对此充满了愧疚,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大汗的人包围,屠戮……他也是心如刀绞。可是,当他做出那个决定时,一切就已无法回头了:“别乞,大汗的志向是要让我整个鞑靼部落重新崛起,绝不能因为某些人的错误想法而毁于一旦。我虽然是塔肃部的罪人,但绝不是整个草原的罪人。今日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草原的重新崛起!”

    这一番话说得塔娜整个人都呆住了,最终却连斥责对方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也清楚,对方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只是她无法接受而已。

    而听了这番对话后,杨晨也是满心的感慨,再看向塔娜时,眼中又多了几分怜惜。

    可偏偏董迁却不在意这些,只把手一挥:“把他们都押下去!”

    “慢着!”眼看连塔娜都要被带走时,杨晨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欲待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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