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龙周虎等人,开始清理残破的城池。随军郎中也在测试着水源,防止毒物的污染。城阳府虽然不大,但一直没有遭受过战火的侵袭。自从历都城大军到来之后,百姓安居乐业,周边的商户云集,颇有扩建之势。但是现在,一切都变得惨不忍睹。

    距离城池三十里外的固脱山中,向天带着段琅等人来到采蜂人老范所隐居的茅庐之处。这里很简陋,除了两间茅草房,周围到整理的非常平整。一辆残破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旁边还拴着一头瘦弱的毛驴。

    听到有动静,一名年轻人从茅庐中走了出来。看到段琅等人,年轻人不禁吓了一哆嗦。不过,当他的目光看到张如明之时,眼神顿时变的一亮。

    “大人,我认得您,您是上官天师。师父~上官大人他们来了。”年轻人兴奋的向茅庐内喊道。

    年轻人是安明生的学徒,别看段琅澹台明月等人都在城阳府驻留过一段时间,但是他们很少在城中露面。倒是张如明解毒之后,时不时去城内招摇一番,所以城内百姓大都认得张如明。

    茅庐之中走出一位老者,正是城阳府神医安明生。看到澹台明月与段琅等人,安明生颤巍巍的迎了上来。

    “你们可算来了,段元帅,军师大人,你们可要为死难的将士和城中百姓报仇啊。那群野兽见人就杀,他们~他们简直就不配为人。”

    段琅上前一步扶住了安神医,“老爷子,万幸您能躲过一劫。您就放心吧,这笔血债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偿还。老爷子,李建山大人还好吗?”

    安神医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李大人已经救了过来,不过身子骨还很虚弱。”

    段琅一听,没等他说话,张如明赶紧向茅草房跑去。茅庐不大,段琅让向天等人先在外面警戒,与澹台明月一同进了茅庐。

    茅草房内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药味,李建山躺在一个简陋的床榻之上,整个上身裸露着。由于多天没有洁身,李建山头发蓬乱胡须遮面,段琅等人差点没认出来。

    “建山,你小子还活着。好,活着就好。”张如明看着李建山胸腹上惊怖的伤痕,双目泛红的说道。

    李建山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微弱的说道,“你们~来了。”

    看到这种情况,段琅赶紧回身问着刚走进来的安神医,“老爷子,建山大哥没什么大碍吧?”

    “性命已经无忧,不过李大人元气大伤,说话可能费点力气,最好不要让他过于激动。现在的情况,简单说几句即可。”

    安神医刚说完,就听李建山急促的喘息道,“不~我有话说。”

    段琅走过去赶紧轻轻握住李建山的手,“建山大哥,不必着急,既然我们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段琅~冯准那厮~不可饶恕。”李建山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目说道。

    段琅点了点头,“我会把他的脑袋,放到兄弟们的墓碑前,血祭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李建山胸口起伏着,每说一句话都牵动着伤口。几个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安神医怕李建山过于激动,给他灌了一碗药汤,让李建山安睡过去。

    众人走出了茅庐,那名年轻人早已找了几个木桩放在茅庐外,众人围坐了下来。

    澹台明月轻声问道,“老人家,您为何没去大丰郡,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安明生叹息了一声,把当日在大营内看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原本李建山与耿志山并肩作战,而且以李建山的身手,完全可以逃离出去。但是李建山没有这么做,为了救下安神医,李建山拼死斩杀了看到安神医藏入灶眼的几个敌军兵卫。最终,李建山也寡不敌众被敌军‘斩杀’。好在他们没有割掉李建山的脑袋,不然安神医想救都没法救。

    安神医看着众人说道,“当时老朽只是用草木灰止住了李大人的流血,并没有把握救过来。这段时间周边城池的跌打损伤药物早就购买一空,老朽知道去了大丰郡根本没用。当时老朽只想着老范这里或许还藏着点私货,就让小徒带着李大人来到了固脱山。还好,老范这里还真找到了两支成型首乌与一些蜂王膏,这才把李大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您的家人与其他百姓都去了大丰郡吗?”澹台明月问道。

    站在一旁伺候的学徒难过的说道,“师父的家人~都死了。当日他们抢夺药材,一把火烧了医馆。要不是小的正在一户人家替人急诊,恐怕也要惨遭毒手。”

    澹台明月一怔,安神医哀叹道,“不光是老朽的亲人,那群恶魔烧杀抢夺,城内不知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段元帅,军师大人,城中的乡亲整理好营中的将士,就是希望你们能为他们报仇。”

    段琅痛心的点了点头,“此仇不报,那些逝去的兄弟也不会原谅我。老爷子放心,用不了多久,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老人家,李大哥的状况,能跟随我们回城吗?”澹台明月问道。

    “路上慢行,应该无碍,李大人也算是命大,身中数刀都避开了要害。如果不是头上被战枪头扫中昏迷过去,恐怕李大人还得坚持战斗。”

    澹台明月看了看段琅,“既然这样,莫不如带李大哥回城救治。另外,老人家,还得麻烦您照顾一段时间。如果您同意,明月恳请老人家进入我们大军。”

    段琅也跟着说道,“老爷子,以后您就跟随我们走吧。承蒙您几次出手相助,我段琅必定以尊亲师长之礼相待。”

    安明生抱了抱拳,“多谢段帅及军师大人,老朽年事已高,已经无力东奔西走了。等恢复了城池,老朽会继续留在城内相助。不过,我这小徒也学了几分本事,到可以跟着你们。”

    安明生说着,唤过年轻人,“我这小徒是个孤儿,随了我的姓氏,取名叫安康。老朽希望他能学出本事,让患者康宁。康儿,赶紧拜见诸位大人。”

    年轻人对着段琅等人一躬到底,“学徒安康,拜见几位大人。”

    张如明说道,“安老头,这名字起的好。安康啊,以后你就跟着本大人了,真要是有本事,本大人就让你当个大医官,统领所有随军郎中。”

    “多谢上官大人厚爱,学徒一定尽心尽力。”安康恭敬的说道。

    段琅与澹台明月也很欣慰,军中医官奇缺,能够得到安神医的高徒,也算一件幸事。

    天色不早,段琅命向天等人小心的把李建山抬到马车内准备返回。刚才躺在床榻之上还看不出真实的伤势,这一撩起脏兮兮的床被,段琅等人才吃惊的心都在颤抖。李建山的一条腿,居然从膝盖下齐齐斩断。而且胸腹之伤贯穿胸背,稍微一动就沁出血迹。

    澹台明月咬着嘴唇,张如明更是少有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向天等人小心默默的把李建山抬到马车之上,车内铺满了松软的山草。段琅请安神医上了另外一辆战车,把那头瘦弱的毛驴拴在了马车之后。段琅示意慢点前行,众人开始返回城阳府。

    当段琅等人回到城阳府的时候,日头已经西落。府衙已被清理出来,众将官得知李建山还活着,纷纷来到府衙探望。不过看到李建山的伤势,每个人即是心酸又是痛恨。

    段琅没有召集众将官议事,也没有吩咐什么。所有人按部就班,各营都在忙碌着。不过澹台明月,却让阿朱带着三百斥候及影者,带着大飞奔向了景山城。

    三日后,闫发成等后续大军到来。连同驻守下渡府的卢正山,也带着兵马赶到。又经过了一日的清理,城内总算恢复了一些模样。

    几万人的大墓挖好,段琅率领着众将官,在城外为战死的忠魂送别。所有战将肃穆而立,不少人更是掩面痛哭。祭奠完毕,回到城内,段琅当即召集众将官议事。

    府衙之内,众将云集,段琅看着众人肃穆的说道,“诸位,两军交战,生死各安天命。既然是战争就有死亡,哪怕报仇,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但是,冯准朱文俊这支人马,他们每一个兵卫都不能放过。老子不管他们冤不冤,只要是这支兵马的人,必死无疑。城内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笔血债必须讨回来。”

    卢正山抱拳说道,“段帅,血债血还,末将请令出战!志山兄与我情同手足,不斩下冯准朱文俊的脑袋,末将对不起志山兄弟。”

    段琅点了点头,“卢将军稍安勿躁,志山也是我们大家的兄弟。这一战,要彻底封死冯准的所有退路,他的兵马绝不留下一个活口。几日前阿朱带着斥候与大飞去了景山方向,根据传来的消息,我与军师明月制定了攻打方案。下面,本帅来布置一下各营任务。”

    段琅说着,威严的扫了一眼众将官,高声说道,“周龙听令!”

    “莫将在!”

    “本帅命你率领本部人马,绕行景山城南侧,切断敌军通往惠宁城的道路。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

    “周虎听令!”

    “莫将在。”

    “本帅命你带本部人马,迂回景山城北侧,切断敌军通往房山城等地的通道。”

    “末将得令。”

    段琅说完,目光看向了急迫的卢正山,“卢将军,听令!”

    卢正山一抱拳,“末将在!”

    “本帅任命你所部,为前锋营,以最快的速度封堵景山城门。记住,本帅人马未到,不得攻城。违令者,军法处置!”

    “段帅放心,末将保证让城内一只篓蝇也飞不出来。得令!”卢正山郑重的抱了抱拳。

    段琅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闫发成,“闫将军,城阳府是咱们心中的一个伤痛,必须把这里重建起来。目前各地城池纷纷投靠咱们,也要让大家看到,我段琅不是空许承诺。既然大家信任于我,段琅就要为他们担当起责任。本帅给你留下三万人马,您暂时在此留守。等大军平定景山之后,咱们再聚。”

    老将闫发成站起身,“段帅,那朱文俊原本是我旧部,此人在战术方面颇有些本事,段帅一切小心。”

    “嗯,此次复仇,决不能再添新恨。建山就交给闫将军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预祝大军马到成功。”闫发成对着众人抱拳说道。

    所有将军都站了起来,议事完毕,周龙周虎及卢正山三人,率先带领兵马出了城门。段琅与明月等人告别了李建山,率兵大军浩浩荡荡向景山城杀去。

    此时,天下都城已经被冯准朱文俊的恶行激起的愤怒,陌坤与陆慕也收到了具体消息。得知段琅因为这事撤兵,陆慕总算是释去了心中的疑惑。

    下关口,西越与南平大营左右分列。南平大营中军帐内,陌坤与陆慕相对而坐,中间桌案上焚了一炉清香,两人品茶论道看似轻描淡写,却论证着下一步的大计。

    陆慕品了一口茶,淡然笑道,“陌先生,没想到在这大夏荒凉之地,还能品得如此好茶,先生不愧为军中雅士。”

    “呵呵,陆老弟说笑了,只不过好这一口而已。酒迷心智,茶却让人清明。正所谓德山忠水禅茶意,老尔能如此逍遥,岂不快哉。”

    “听陌先生言外之意,恐怕志不在此。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清心明志,为的可是千秋大业啊。先生境界之高,陆某敬仰。”

    陌坤笑着摆了摆手,“陆老弟乃人中龙凤,就别取笑老哥了。现在那段琅怒火中烧,倒是你我布局的好时机。”

    “陌先生,以你之见,该剑指何方?”陆慕谦逊的问道。

    陌坤想了想,把桌上的茶壶茶盏一摆,指着茶壶说道,“段琅好比此壶,几方势力及各地城池好比这几个茶盏。壶中水满,才能注入茶盏。但不知陆老弟,是想先砸壶,还是先打破茶盏?”

    陆慕看着桌面,“陌先生,您是与韩平子大人同辈中人,以您的判断,该当如何?”

    陌坤说道,“这大夏好比是这张案桌,它能放得下茶壶,也能放得下茶盏。但是你我二人不在案桌之中。要想分的一杯羹,就得打破茶局才有容身之地。茶盏不足为虑,盏中无茶,只不过是器皿而已。只要打碎茶壶,这张桌子自然就会清理干净了。”

    陆慕点了点头,“在下正有此意,茶盏碎了可以更换。没了茶壶,也就没了茶局。那就~集中力量,打破茶壶。”

    “好,既然陆老弟也这么想,那就好办了。目前我后备大军还有大半个月才能到此,到时候你我集中优势兵力,力克段琅大军。以前你我分兵两处,反而被这厮牵制。从现在起,咱们合兵一处,主动权可就在咱们手中了。”

    陆慕微微点头,“段琅兵马向来以速度见长,追着打恐怕对他有利。莫不如,逼着他主动打。”

    陌坤心中一动,“怎么,陆老弟也发现了段琅的软肋?”

    “呵呵,陌先生有此一说,看来比在下看的更清楚。既然这样,莫不如你我各写一谜,看看是否不谋而合。”

    “好啊,来人,拿纸笔。”陌坤笑道。

    两人各自写了几个字,把纸张盖着递给了对方。当陌坤与陆慕打开之后,两人不禁相视哈哈大笑。他们的写的都是同一个地点~墨兰城。

    两人同时分析出,既然段琅宁可放弃处于劣势的西越兵马也要撤兵,说明段琅不光是为了报仇雪恨,他心中应该很在意这些支持他的城池。既然这样,在大夏鼎力支持段琅的莫过于墨兰城。只要南平援军一到,他们就兵发墨兰城。到时候,只能逼着段琅率兵援驰。即便段琅不来,以墨兰城及周边城池的富有,也足够陌坤与陆慕大肆搜刮一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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