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

    一向淡然自若的慕晴,蓦地杏眼圆睁,张大嘴巴。

    从记忆起就琴不离手的慕晴,怎能不知道《广陵散》?

    此琴曲是嵇康成名之作,据说当年嵇康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寝,遂起坐抚琴,琴声美妙,打动了一位老者,老者现身赠其《广陵散》,并嘱咐他不得传于外人。

    后嵇康为司马昭所害,死前毫不畏惧,对早已是悲痛欲绝的琴士袁孝尼说:“知道你一直想学《广陵散》,可是我答应那位授此曲予我的老者,今生今世都不能将此曲传授他人。君子重承诺,呜呼,《广陵散》于今绝矣!”就这样,《广陵散》从此成为绝唱,也成为所有琴师心中的圣曲。

    “你有《广陵散》?”慕晴难以置信。

    林河含笑点头。

    《广陵散》在明朝的《神秘曲谱》中有所记载,来历已经不可考证,但是曲谱确实是真实的。

    《广陵散》对一名琴师来说,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一回闻”。即便慕晴再怎么超然脱俗,都无法拒绝这个条件。

    慕晴的玉手无意识的搅在一起,蛾眉时蹙时舒。终于,她抬头凝视着林河,银牙轻咬,轻声道:“不知林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林河直起身,正色道:“我想了解一些关于沈青龙的事情。”

    沈青龙?慕晴愣了一下,眉头微锁,沉吟了片刻,这才道:“公子说的可是漕帮帮主沈青龙?”

    “正是。”看到慕晴稍作迟疑,林河更加断定她和这个沈青龙确有关联,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请慕小姐放心,今日在下听闻之事,绝不会传入他人之耳!”

    慕晴有些莫名其妙,想打听沈青龙何须问她,这钱塘街上随便一问一个人都不比她知道的少,竟然还拿《广陵散》作为条件。而林河的这幅表情,又确实不像是开玩笑。

    慕晴哪里想到,林河听到沈青龙门人的那番对话。

    “林公子,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女子和沈帮主并不认识,就算知道他一些事情,也是随处可以打听到的那种消息。”慕晴皱着眉头道。

    不认识?林河看到慕晴的神情,不似说谎,心中不免也疑惑起来。

    想到了那天在沈府偷听的话,林河摸了摸下巴,问道:“慕小姐,难道你们潇湘馆还有其他叫“慕晴”——或音近名字的人吗?”

    “这个我也不太知晓,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云妈。”慕晴摇了摇头,然后吩咐侍女小离。

    不一会儿,那位林河在门口见到的老鸨,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慕姑娘,您找我?”老鸨神情恭敬地看着慕晴,这让林河有些诧异,不过面上他却不动声色。

    “云妈请坐,是这位林公子有事问你。”慕晴指着坐在桌子旁的林河。

    林河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老鸨听后,似乎思索了一会,答道:“潇湘馆中确实有一位叫木青的女子,怎么,林公子认识?”

    不待林河回答,老鸨接着言道:“只是,她昨日已经被漕帮的沈帮主赎身了。”

    “赎身了?”

    老鸨点了点头,“沈帮主包养木青姑娘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但是从未没有提及帮她赎身。昨天中午,沈府的管家突然来到了潇湘馆,直接出了大价钱把木青给赎走了。”

    林河昨天上午自己刚刚造访沈府,看来自己前脚刚走,沈青龙后脚就做了安排。

    这老狐狸还真是滴水不漏!林河心中言道。

    “客官,您还有事吗?”老鸨看着陷入沉思的林河,不由得问道。

    林河摇了摇头,拱手称谢道:“多谢云妈。”

    “公子客气了。”老鸨摆了摆手,然后对着慕晴微微欠身,便离开了房间。

    慕晴看着呆坐在桌旁的林河,心中好气又好笑,言道:“林公子,看来你是找错人了。”

    林河回过神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在下……能见到慕晴小姐,在下就不枉此行了啊。”

    “不过,在下言而有信,愿把《广陵散》交给慕晴小姐。”

    听到林河这话,慕晴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照理说,自己没有帮到林河什么忙,所谓是无功不受禄,就不应该收下林河这份重礼。可这毕竟是《广陵散》呐!天下琴师梦寐以求的《广陵散》!错过了就会抱憾终身的《广陵散》!慕晴当然不想错过。

    林河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笑着道:“慕晴小姐不必客气,《广陵散》在我这里也只是明珠暗投。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我把这《广陵散》赠予小姐,也算是给它找了个好归宿。”

    慕晴听后,螓首微颔,道:“林公子,那小女子算欠下公子一个人情,日后必会报答。”

    林河不置可否。

    慕晴把纸笔取来,林河尴尬的一笑:“慕晴小姐,在下不识琴谱,只会弹奏。”

    林河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只会现代简谱,对古代“宫商角徵羽”根本不懂。

    “哦?公子也会抚琴?”慕晴来了兴趣。

    “略知一二而已,和慕晴小姐的琴艺天壤之别。”

    慕晴看了看窗台前的古琴。

    这琴名为“青阑”,是慕晴请了著名匠师鲁阳子所制。青阑是慕晴的极为珍爱之物,除了自己,慕晴根本不给其他人触碰。

    可是,现在是《广陵散》,慕晴不得不破这个例了。

    “公子请上座!”

    林河站起身来,信步走到古琴前,看着色泽明亮的青阑,不由得赞叹道:“好琴!”

    “公子识得这琴?”

    林河颔首,微笑道:“此琴的琴体是疏松的桐木,这种桐木大概生长百年,才会疏松到如此程度,琴弦的材料是韧性完整的牛筋,看这牛筋的完整性,解牛之人应该具有极为精湛的解牛技巧。加之这琴弦之间的极致的松紧性和精准的尺寸,不出意外的话,制琴之人也是一位大师。所以,此琴的价值,恐怕无法估量。”

    “如此名琴,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吧。”

    慕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此琴名为青阑。”

    青阑。

    林河再次看了一眼青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把手放在琴弦之上。

    已是多年年没有触碰古琴,林河也丝毫没有丝毫生涩之感,他嘴角微微上扬,手指灵活撩动琴弦,刹那间,琴音乍起,恍若天籁。

    时而如泣如诉,仿佛在同情主人公聂政悲惨的命运。时而慷慨激昂,恍若看见了聂政单枪匹马,持刀厮杀!时而琴声嘈嘈切切,戈矛纵横!

    林河面色冷峻,全身散发着浓重的杀气,他快速交叠的双手只剩下了阵阵幻影,“叮——”一声清脆的琴鸣声,琴弦嗡鸣阵阵,高潮戛然而止,直至到达了整首琴曲的顶峰!

    余音不绝,仿若绕梁。

    林河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酣畅淋漓,尤其是高潮部分,他往手掌脉络处灌输了内力,使拨弦的手指更加圆润如意,直让人听得冰炭交加,升天坠地!

    琴音过后半晌,慕晴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广陵散》果然名不虚传,纷披灿烂,戈矛纵横,难怪嵇康如此钟爱于它。”

    说话间,慕晴又抬起头,看了看林河,称赞道:“林公子琴艺出众,小女子佩服。”

    林河连忙摆手道:“慕晴小姐谬赞了,和小姐比起来,如同萤火之光而已。”

    林河倒也没谦虚太多,他的琴艺比慕晴差了不少,只是林河的气质完美的契合了这首琴曲而已。

    慕晴眼光闪烁了一下,她可是注意了林河弹琴之时的气质,如若没有经历过战场,很难孕育出这种杀伐之气。

    “慕晴小姐,在下弹奏一遍,你能记下吗?”林河的话打断了慕晴的思绪。

    慕晴点头,“大概记下了,只是有几处还需要林公子指点。在前奏的第三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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