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好笑,伸手替他抻了抻衣襟,笑道,“我们母子进府,你就这般欢喜?说实话,我还真不愿意进去,守着一个小院子,没那么多规矩,多自在啊。”

    赵丰年微微一愣,继而抱紧了她,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深宅大院,但是,我从家里出来这些日子,日思夜念,寝食难安,如今你和孩子都到了城里,我自然想要你们日日都在我身边。说起来,真是委屈你了。先忍耐些日子,这里的生意都打理好了,父亲也痊愈了,咱们就回云家村去,你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我绝不拘束你。好不好?”

    瑞雪听得他这般低声细语,甚至还有些委曲求全的意味,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才好,他一个男子,为了她能放下一手打造的庞大家业,同她隐居在小山村里过日子,她怎么就不能为了他去住几月的深宅大院,左右也不是要住一辈子,有何忍受不了的?

    “掌柜的,我是同你说笑呢,豪门大宅有什么不好,进去住几月,开开眼界,省得在村里称王称霸久了,就以为天下只咱家最富了。”

    她这话说得俏皮又有趣,惹得赵丰年又笑了起来,“放心,进了府门,你也照样称王称霸,哪个下人不恭敬,直接卖了就是,就是族人里有那不懂规矩礼数的,你也不必放心上,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惩治他们。”

    瑞雪摇头,笑道,“左右不过几个月,我才不得罪那人,照管好孩子,孝敬老人,尽人妻本分就是了。”

    “好,好,得罪人的事我来做,你尽管做贤妻就好。”

    夫妻两人重新说笑起来,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又吃过晚饭,赵丰年才仔细嘱咐几句,回转了老宅。

    老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把用物都装了箱子,又开始替瑞雪母子三人选衣衫首饰,两个孩子的装扮简单,不过是大红的袄裤,金丝绣的虎头帽,脖子上再挂只金项圈也就是了。就是瑞雪的装扮麻烦了一些,小袄、外衫、长裙,头面首饰,甚至披风,都要仔细拣选。

    剑舞和琴心看着心痒,也上前帮忙搭配,这个说绯红配鹅黄好,那个说象牙配绿柳清爽,这个主张戴红宝石头面儿,那个说要赤金,屋子里一时间热闹极了。

    瑞雪给两个孩子喂了奶,笑着揉揉太阳穴,说道,“都别忙活了,挑一套颜色素气些,看着端庄大方的就行,首饰也简单,挑只金钗,再配个珍珠手串吧。”

    “那怎么行!”老嬷嬷和大小丫鬟们齐声反对,这个说,“夫人是正式进府,同成亲也没什么分别,一定要隆重些,省得那些眼皮子浅的人看轻夫人。”

    那个也赶紧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夫人容貌又不差,好好装扮,比那吴家小姐可是要美多少倍。”

    说完,众人又一头扎在衣箱里翻检起来,惹得瑞雪无奈又好笑,但是心底的那一丝忐忑和不安却也随着消失了,有孩子爹爹护着,有忠心丫鬟们陪着,天下哪里都去得了…

    他们这里是忙乱又欢喜,赵氏族人得了主母明日进府的消息,可是惊疑又恼怒,纷纷猜测家主要接谁进府,难道真是那丫鬟出身的女子?

    但是不管他们究竟如何难免,第二日一早,天色微亮,赵家就彻底忙碌起来。

    天公作美,日头好似比往日还要暖了三分,风调雨顺里里外外张罗着,大开了府门,洒扫落叶,红毡一直铺到主院门口,花房里搬了盛开的千层兰出来,甬路两旁,每隔几步就是一盆。

    所有丫鬟小厮都换了新装,忙碌间隙,不时抻头望向大门口,极是好奇马上进门的主母是何模样。

    辰时初,几位老爷子就带了同样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儿孙们上门来了,大厅里加了十几把椅子,还是坐不下,又安排了大半去偏厅喝茶。

    五老爷眼见安排家主娶孙家女儿不成,心里就窝了一肚子气,再瞧得这般排场,就撇嘴说道,“这可真是热闹,当日家主择选也没这般隆重过。”

    坐在主位的赵老爷也没有想到儿子会这般郑重其事,心下虽是暗恼,但却不愿在长辈面前抹儿子的脸面,于是笑道,“这女子毕竟在他落难之时尽心照料,又生了一儿一女,丰年给她装装脸面,也是念旧情。”

    五老爷还要说话,二老爷已是瞪了他一眼,继而慢悠悠说道,“家主重情义,也是难得,一个女子尚且厚待,以后对族人必定更是宽仁。”

    屋中众人都是附和点头,转而说起了各个铺子的生意,有赞家主力王狂澜的,有说哪城出产好的,气氛倒也算是圆融,没有冷了场面。

    赵家这般折腾,自然就落在了左右邻人和那些有心人的眼里,府门外渐渐就聚集了几十个闲人,依靠在墙根儿,晒着太阳,小声儿议论着。不时有过路之人经过,听得他们闲话儿,也都留了下来,兴致勃勃等着看热闹。

    而正房大厅里,刻漏里的流沙,在众人各自盘算,各自猜测中,飞快落下,很快,就到了辰时末刻,赵家门前的长街尽头,远远行来三辆马车,门前众人,无论是赵家的小厮丫鬟,还是看热闹的闲人,都激动起来,齐齐看过去。

    只见那当先一辆马车,比之平日常见马车要宽大许多,褐纹硬松木打制,没有雕刻什么繁复精美的花纹,只那么规规矩矩,四四方方,乍看上去,倒有些古朴厚重的味道。

    第二辆第三辆则是普通的青布小马车,没什么出彩之处,自然也无不妥。

    马车一直赶到赵府门前,才停了下来,最后一辆马车上,当先跳下两个穿了碧色衣裙的小丫鬟,娇俏又讨喜的模样,手里拎了一只红木小脚凳,稳稳放在第一辆马车下,然后才恭敬说道,“先生,夫人,到府门前了。”

    马车门应声而开,两个蓝衣大丫鬟,居然飞身直接从车里跃了出来,落地灵巧又稳当,半点儿灰土都未扬起,她们各自抱了一个大红锦缎的襁褓,小心翼翼托在手臂间,低垂眉眼等候一旁。

    马车里,赵丰年用力握握瑞雪的手,半是安慰,半是好笑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下去吧,有我在呢。”

    瑞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嗔怪得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又不是在害怕,只不过…嗯,有些不习惯这装扮。”

    “好,好,”赵丰年笑着改口,“以后多穿几次就习惯了。”

    他说着就当先踩着木凳下了车,然后回身伸手来扶瑞雪,瑞雪半垂着眼眸,嘴角轻勾,脸上挂着最是端庄得体的微笑,慢慢下了马车。

    一时间赵家门前,众人都是屏住了呼吸,仔细打量这夫妻俩,赵丰年也是特意装扮过的,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玉带缠腰,金冠束发,身形挺拔而修长,气质清绝,俊朗无双,半点儿不负千金公子的美名。

    而他身旁的瑞雪,上身穿了莲青色夹金线绣芙蓉对襟衫,下面配了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裙角压了一枚雕花芙蓉玉环。冬日风凉,最外又罩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头上墨发盘了百合鬓,斜插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耳上是同色的宝石坠子,衬得脸色更显白皙,眉黑如墨,双眸如星。行走间,腰肢轻摆,身姿优雅,举手投足皆带着一份端庄雍容。

    夫妻俩在府门前站定,瑞雪饶有兴趣的细瞧几眼那两尊守门神兽,石刻手艺十分精湛,栩栩如生,让人见之心底生寒,而整个府门更是气派,银纹铁杉木打制的两扇大门,足有两丈宽,一丈高,上面并没有刷半点儿桐油或者朱漆,只密密麻麻钉了一排又一排的黄铜铆钉,金银之色相互呼应,越显奢华。

    门楣之上挂了一只六尺长三尺宽的黑檀匾额,写了两个斗大的金字,“赵府”,好似要为这一切奢华标明归属一般,张狂又霸气。

    瑞雪微微挑眉,低声笑道,“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号为何叫千金公子了,怕是这府邸也该叫千金府邸才对。”

    赵丰年知道妻子平日不喜奢华之物,就笑着应道,“你若是不喜,以后做主换了就是。”

    瑞雪摇头,没有再说话,扭头瞧着小翠扶着老嬷嬷也下了车,就道,“咱们进去吧,风大,别冻了孩儿。”

    赵丰年这才想起两个襁褓里的宝贝儿女,见得他们尚在安睡,才勉强安心,伸手去牵妻子,欲带她进府。

    不想瑞雪却轻轻退了半步,含笑示意他先走,他心里蓦然就是一暖,这样事事替他着想的妻,他何其有幸能娶到身边,相伴到老啊。

    夫妻俩相视一笑,慢慢抬步上了台阶,跨过半尺高的门槛,带着一众丫鬟、嬷嬷进了府门,渐渐消失在门后…

    许久,赵家门口瞧热闹的闲人们,才醒过神儿来,互相瞧了半晌,突然哄声议论开了,“赵大公子娶的这女子,当真是丫鬟出身,我瞧着怎么比大家闺秀还端庄?”

    “就是,就是,看着也不像是那狐媚主子的奴婢模样啊?”

    “你们知道什么,没有三分本事,七分模样,能迷得赵大公子这般接她进府?”

    就是赵家门前伺候的丫鬟小厮们,也是聚在一处,窃窃私语,原本还对新主母的出身有些鄙夷,可是眼瞧着是这么端庄贵气的女子,大少爷又是百般疼宠的模样,她们哪里还敢生出半点儿轻视之心,盘算着以后还是老老实实伺候着,这大院子还真说不定是谁做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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