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见他们还是可怜巴巴的盯着那剩下的几个包子,就笑道,“还有一笼屉没动呢,若是喜欢吃,就再分你们三个晚上吃。”

    两个小子立刻就笑得弯了眼睛,张嫂子摇头嗔怪道,“你这当师傅的,恐怕在武国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瑞雪笑笑不语,十几岁的年纪在这个时空就算长大成人了,可是在前世还是上初中的孩子,或者整日嚼着口香糖,叛逆的染了一头黄发,满街乱晃,或者戴着厚厚的大眼睛埋在书山题海里,什么时候像栓子和石头这样,要做工养家,要学徒为以后生计着想?

    什么事情都要有比较,才有不同。两个孩子懂事勤快,她开得又是卖吃食的铺子,别的也许做不到,但在吃食上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她吃下最后一口包子,感觉还是不如前世吃到的味道好,琢磨了半晌觉得是馅料里缺了豆瓣酱的缘故,想着这几日就赶紧煮些大豆,打酱坯子,开春儿时好下大酱。

    几人吃完,收拾了碗筷,开始刷洗,刚刚忙完,昨日那田府的小厮就上门来了,手里还拎了两个四方食盒,瑞雪和张嫂子一起动手,在每层食盒上都洒了细面,然后把生包子挨个放进去,最后还空了一层。

    瑞雪见那小厮,眼角总是瞄向桌上的几个大包子,猜到他兴许是为了赶过来,没吃午饭,就顺手拿了四个放进去,笑道,“总共是三百文,除去昨日的五十文定钱,小哥儿还要付我二百五十文。”

    那小厮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想了想,又指着那包子说道,“这几个还没算钱。”

    瑞雪摇头,“这几个算是搭头,小哥儿可以垫垫肚子,就当我为了拉你一个回头客儿了。”

    那小厮挠挠脑袋嘻嘻笑了,瑞雪收了银子,找回零钱,送了他出门,远远看着他走到码头外上了马车,就关了门。

    很快,北屋众人又陆续出去做工,但是活计到底没有上午那般多,不过未时末也就都下工了,瑞雪借口有活计,喊了那几个暗暗留意的人进屋,刚说了包子两字,他们就都红了脸,伸手从怀里掏出纸包,磕巴着想要解释,“我们…嗯,我们不是嫌弃不好吃,我们…是想回家再吃…”

    瑞雪急忙摆手,心里因为自己没有干脆说清楚,惹得他们忐忑很是过意不去,转身搬了一箩筐包子,就开始用油纸包成两个一份,每人塞了一份儿,这才说道,“几位大哥,你们误会了,我是因为包子蒸多了,怕放上一晚变嗖了,这才想让大哥们帮我个忙,拿回去给孩子们分吃了,也省得糟蹋了粮食。”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了瑞雪的意思,同时低了头,眼圈儿有些红,只低低道了句谢,就都走了。

    瑞雪忙着收拾篮子,栓子却随在张嫂子后面嘀咕,“婶子,这几个大叔怎么这般不客气,拿了师傅给的包子,都没多道几声谢。”

    张嫂子叹气,“你还小,许多事不懂,很多嘴上抹了蜜一样的人,不见得就比寡言的人懂得知恩图报。再说,你师傅这是在做善事,也不是为了图他们回报什么。”

    栓子瞄瞄师傅,偷偷问道,“婶子,师傅是在为了先生积福德吗,先生这一段时日可是好些了?”

    “看着倒是比以前好了。”

    “那就好,我爹爹还惦记着呢,等我改日回去和他说一声。”

    瑞雪装好了篮子,交代了栓子几句,然后同张嫂子一起回了村子,到家时,正好雷子和钱黑炭歇工出院门,就闲话了几句,又一人送了他们两个。

    吴煜在屋里听见动静,就笑着接出来,手背上还沾了一抹墨迹,瑞雪见了就笑道,“今日在家习字了,正好姐姐拿了大包子回来,就当奖励你了。”

    “好,姐姐做的什么都好吃。”

    “你这小子,跟谁学的,居然会奉承人了。”

    姐弟两个说笑着一起进了屋,赵丰年坐在炕桌儿前,一手扶袖,一手执着毛笔不知在写什么,见瑞雪回来,脸上也多了抹笑意,微微点头。

    瑞雪和他打了招呼,简单说了几句话,就系了围裙,要去熬粥准备晚饭,结果一眼扫到书桌上的纸张,哪里有什么字迹,居然画了六七个孙悟空,都是虎皮裙、金箍棒,或腾云或驾雾,倒与前世看到的有几分相像。

    可惜,瑞雪却更心疼那上好的宣纸,一刀二两银,一页就是十文,不练字,不读诗书,居然做了涂鸦之物!

    她抄起戒尺就追打吴煜,“你个败家仔,浪费好纸不练字,居然给我画猴子…”吴煜从五岁识字读书,什么时候在意过纸张笔墨,宫里库房,堆得山一般多,每日都换新的用,也足够用上多少年,他哪里知道节俭,本来还想跟姐姐显摆呢,没想到姐姐动手就打,他一头雾水的在屋子里窜来窜去。

    赵丰年仿似没有听到两人的吵闹一般,稳稳的画完了最后一笔,拎起纸来细细吹干,扭头看上一眼满地乱窜的姐弟俩,嘴角就翘了起来。

    白日里只有他和这小子在,两人难得说句话,家里冷冰冰的,只要瑞雪一回来,就又热闹又暖和。

    吴煜一边躲藏,一边求饶,“姐啊,姐,我错了,我下次不画…咦…”他刚说到一半,突然瞟见赵丰年手拿的也是张图,绝对不是字帖,就喊道,“姐,你不能只打我,先生也没练字!”

    瑞雪扶着桌子,呼呼喘了两口气,见他一脸找到到了同盟军,要求平等待遇的模样,忍不住好笑,真就走去炕桌前细看,却立刻回身抓了他的手,重重就是两戒尺。

    吴煜被打得跳着脚的在地上蹦,委屈的冲着已经走到门边的瑞雪大喊,“姐,你不公平,为啥只打我一个?”

    瑞雪瞪了他一眼,“自己去看?”说完就出了门,不再理会他。

    吴煜眨眨眼睛,忍着手心火辣辣的疼,凑到炕桌前,咬着后槽牙问道,“你画的是什么?”

    “新院子布局图!”赵丰年清清淡淡一笑,拂拂衣袖上的皱褶,拿了本书,半依在墙上斜瞄着他,姿态闲散潇洒,那神情仿似武林大侠面对一个手拿大刀的顽童一般,漫不经心。

    吴煜顿时就觉手心更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跺跺脚跑了出去。

    赵丰年挑挑眉,慢慢翻着书页,听得灶间隐隐传来那小子的辩解声,切菜声,隐隐夹杂着女子的训斥声,突然觉得,心情更是舒畅三分…

    吴煜最终没有申述成功,被姐姐罚了不许吃包子,而且今晚也没有故事听,这倒惹得赵丰年也抗议起来,昨晚正讲到高老庄那段,他们还等着听,唐三藏如何收服野猪怪呢。

    可惜瑞雪却坚持不讲,吴煜蔫头耷脑,被同样失望的大壮拉走了。

    赵丰年早早的铺好被褥,暗暗想着一会儿先让瑞雪讲一段,明日定然会引逗得那小子暴跳如雷,只是,瑞雪白日太累,进了被窝,刚与他说完白日里,请了码头众人吃包子和田府之事,就酣睡过去。

    赵丰年替她掖了被角,哪里还舍得摇醒她讲故事。

    过了不到三日,瑞雪估摸着田府的包子应该吃没了,就又包了两样馅儿的烧卖,装了满满两食盒,坐了马车去田府拜访。

    正巧田夫人无事,听得瑞雪来访,倒很是欢喜让人迎她进来。

    两人见礼,对坐闲话家常。田夫人娘家就是个富贵的,嫁得田家更是几十年未曾为银钱费心过,听得瑞雪说起开铺子,种菜,雇工做事,卖豆腐,就觉得很是新奇有趣,也越加喜欢瑞雪的勤快聪慧。

    瑞雪指了食盒,笑道,“夫人,我这几日又琢磨了两样小吃食,不好空手来探望夫人,就拎来献丑了,夫人如若不嫌弃,就当尝尝新鲜吧。”

    田夫人正巧早晨吃得不多,想起前几日那些灌汤包,那般美味,于是就赞道,“你做的这些点心吃食,真是比我们府上重金聘回的厨娘手艺还好。上次,老爷带回的那些小包子,当真是美味,想必这些你亲自送来的,要更胜一筹了。”

    说完就唤过贴身大丫鬟冷香拎到厨下去,瑞雪又嘱咐了几句,蒸得火候,冷香就笑着下去了。

    灶房的人一见是新鲜吃食,都觉好奇,手里没有活计的都围在蒸锅前等着看新鲜。

    正巧二小姐身前的丫鬟前来捡点心待客,看着蒸出来的烧卖又是漂亮,嗅着又香,就拉着冷香央求,“姐姐,你那点心若是有余,就分妹妹几个吧,你不知道楚二少同三少爷在花园小坐呢,二小姐遣我来拿些好点心,姐姐也知道,咱们府上的点心就那么十几样,平日都吃腻了,哪里有新奇的,这若是让二小姐在楚二少跟前跌了脸面,妹妹就要挨板子了。”

    冷香听她说的可怜,又隐约知道二小姐对楚家少爷有心,倒是不好拒绝,想着那赵娘子送来的也多,就做主分了小丫鬟两盘。

    小丫鬟大喜,问明了馅料儿等事,以备主子询问,就连忙又配了四样点心,小跑着送去了花园望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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