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笑可以不笑,在我面前,用不着委屈自己。”姬朝歌伸手盖住她的眼,感受到掌心再次一片濡湿,耐不住叹了口气。“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疼。”

    温暖的话重击心底荒芜之地,赵歆月顺从的闭上了眼,可却无法止住不断滑落的眼泪。

    “姬朝歌,你介意我心里有别人吗?”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姬朝歌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她,自然也希望她能与他一样。

    “那你介意我小时候在军营长大吗?”姬朝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问题回答问题。

    赵歆月被问得愣住,肿着的眼睛睁不开,半眯着将他望着,“我为什么要介意?”

    “对啊,我为什么要介意?我来得太迟,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我没有介意的资格。要介意也是介意你的现在和将来,那才是我能掌控的部分。”

    或许是夏日的阳光太过明媚,或许是眼前人说的话太动听,赵歆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而出,落在他的掌心。

    “姬玠,只要君心不负,我定护你周全。”半晌,赵歆月揉着鼻子嘟囔。

    姬朝歌哑然失笑,低头在她头顶落下清凉一吻,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柔声宽慰:“好,那我等着。”

    本以为是一句戏言,岂料多年后,她真的坚守了自己诺言,以一己之力力缆狂澜。一身红衣胜血立于万军之前,脚踏战鼓豪气冲天,扬言若要破城,从她尸身上踏过。

    时隔两年多,赵歆月的心结终于解开,就在白樱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赵歆月却病了,病得毫无预兆又来势汹汹,吓得姬朝歌哪儿也不敢去,守在她的床前亲手伺候汤药。

    “哥哥,嫂子好点了没有?”捧着新买的蜜饯,姬卿卿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见赵歆月还在沉睡,耐不住小声问。

    姬朝歌摇头,曾经多精致的男人,此刻胡渣冒了出来也没空打理,见她似乎又在梦中流泪,急忙挽起袖子捏着帕子为她拭泪。

    “我从来不知,一个人的眼泪竟能有这么多。平日里那么欢快的人儿,心里竟似藏了无尽的伤心事一样。”

    这点姬卿卿非常赞同,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家亲哥,耐不住叹气道:“自从听了白樱说过嫂子的往事,每每见到嫂子流泪,我都为她心疼。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她将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那个人,那个人怎么忍心辜负?”说完顿了顿,“若是今后有机会见着他,我定要当面问一问,他的心到底有多狠,竟舍得辜负这样的痴心人。”

    “或许,不是他狠心,说不定最痛苦的人就是他。”

    都说只有男人才懂男人,见识过赵歆月的好,姬朝歌莫名的便有一种感觉。当年李怀瑾舍去一身荣华奉旨出家,定然对她是千般不舍万般不忍。

    姬卿卿一听,立刻不赞同的嘟嘴,闷闷不乐道:“他有什么好难过的,都能狠心舍去十年的感情,定是个没有心肝的薄情人。”

    “未必。”姬朝歌缓慢摇头,垂眸看向床上消瘦许多的女子。

    若李怀瑾当真是薄情寡性之人,她那般聪慧的女子,又岂会大病两年依旧无法看透。

    “哼,什么未必,依我看就是。若不是他薄情寡义辜负了嫂子,嫂子又怎么会性格大变?哥哥你是没听到白樱说吗,嫂子曾经以才貌双绝名扬京城,多少贵胄子弟为见她一见不惜连日守在宫门前?此等惊才艳绝的女子,若非李怀瑾猪油蒙了心,他出什么家?”

    姬朝歌情智开得晚,却看得通透。虽然他不喜欢李怀瑾,但也从传闻中得知一二,李家公子怀瑾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五岁能背千字文,七岁能五步成诗,八岁御前献字得百家称赞,先帝龙心大悦御笔钦点其为景阳公主御赐夫君。

    便是这么一位早慧,又被家族着重培养的人,十年的朝夕相处,怎么可能说忘便能忘,说舍就能轻易舍下?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赵歆月这一病便是整整两个月,等到她好不容易病好,南阳的秋天已经悄然而至。

    “院子里的花怎么都谢了?”站在庭院中,赵歆月惊讶的问身旁伺候的白樱。

    闻言,白樱无奈的笑问:“殿下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月份?”见她迷茫的摇头,心酸的提醒,“殿下,现在已经九月份了。”

    “九月?这么快?”赵歆月瞪圆了眼睛,抬手捏了捏自己越发纤细的手腕,忍不住嘀咕,“难怪我觉得自己好像又瘦了许多。”

    “殿下是瘦了不少,这一次生病来势汹汹,今后殿下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再不能这样吓奴婢了。”白樱心有余悸道,一想着她之前病得气若游丝的模样,白樱就心酸得想要落泪。

    赵歆月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长叹道:“一眨眼来南阳已经三个月,这一病倒让我觉得过去了大半辈子,不知不觉间好像就老了。”

    “殿下双十未满,还年轻着呢。”白樱忙不迭的摇头,满脸的不赞同。

    年纪未满双十又如何,心却已经苍茫一片,哪里是年岁能弥补的?赵歆月抿唇一笑,望着满地枯黄什么话也没有说。

    姬朝歌好不容易安顿好了事情,前来凤舞宫见到的,就是她站在院子中间,身影单薄得随风便能飘走。

    “月儿。”惯常带着佛香的冷淡嗓音,莫名的染上了三月的明媚。

    “你来了。”赵歆月闻声回头,对他招了招手,待他靠近才道:“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待她玉手入了掌心,姬朝歌满脸暖色的看向她,轻笑:“你说。”

    “能不能换个名字叫我,我不喜欢别人叫我月儿。”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将她抱上膝头唤她月儿,自从父皇驾崩之后,她再听不得这两个字。

    姬朝歌一愣,握住她的手徒然一紧,眸光依旧沉如水却是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好,你不喜欢,我便不叫。”

    答应得这么爽快,连为什么都不问一句?

    赵歆月有些愣神,总觉得他有点不高兴,可看他的脸色却是半点也瞧不出来。“谢谢。”

    “不需要。”姬朝歌心里憋闷,明明刚刚还对他欢笑晏晏的人,此刻却因昵称与他疏离。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摆明了告诉他,月儿这个名字不是他能叫的,还是想提醒他,她的心里还有别人,唤这名字只归那人一人独有?!

    越想姬朝歌心里越是翻滚难平,最后一腔热情全被冷漠覆灭,如跌入漆黑如墨的河洞,泛着无尽的森冷。

    晚风吹起满院子的尴尬,气氛徒然僵硬起来。

    白樱不明所以的看看姬朝歌,又转头看看自家殿下,最后迷茫的望着清风,却见清风与自己一样,也是两眼一抹黑要多迷茫有多迷茫。

    这是发生了什么?白樱咬唇,挣扎了半晌,对赵歆月道:“殿下,风凉回去歇着吧。”

    “也好。”赵歆月起身朝凤舞宫走,见姬朝歌站在月底脊背挺得笔直,柔声唤道:“王爷要不要进屋坐一会?”

    “不用,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姬朝歌便径直走出凤舞宫的院子,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这来了又走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赵歆月惊讶的望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转头问白樱:“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奴婢也不知道。”白樱摇头,一脸苦大仇深道:“要是长临大人在就好了,男人的心思只有男人才懂。”

    “你不说我都快将他给忘了,这大病一场也没得空召见他,也不知景阳那边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你派人去回梦楼传信,让他来见我。”

    赵歆月恍然大悟的拊掌,她就说么,这一病来势汹汹,总感觉身边好像少了谁。

    被白樱这么一提醒,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许久不曾见到长临那祸害了。这么久不与景阳那边联系,不知道她交代的事情青玄办得如何。

    白樱领命退下,迅速让人传信回梦楼,顶多一盏茶的功夫,一身青烟色长衫的长临手拿玉骨扇推门走了进来。

    “想我了这是?”连门都未敲一下,长临笑嘻嘻的直接推门而入。

    赵歆月抬眸看他一眼,坐在书案前继续奋笔疾书,待他走近,拿起写好的宣纸递给他,“帮我看看,可有哪里需要改动。”

    谈到正事长临立刻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接过宣纸仔细看了两眼,惊讶道:“你要加高景阳诸城的城墙?”

    “不仅是加高城墙,我还想修建水渠和扩建粮仓,不然从秦阳和舞阳买回来的粮食没地方安放。”赵歆月头也不抬的继续递给他一张宣纸,示意他自己将上面的墨迹吹干。

    长临放下宣纸,单手抚摸着下巴,不赞同道:“为何这么突然?就算要做这些事情,也不该急在一时。”

    “我时间不多了,不出两年皇兄必定会有大动作,局时朝局稳不稳我管不了,但诸多封地必定会受影响。以我对皇兄的了解,一旦皇兄有所动作,南阳和景阳必定首当其冲。防患于未然,总好过临时抱佛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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