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观天照心
    “要是从人族有历史记载开始,感应到天外先生佛陀之道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等人数自然称不上少,但要是平摊下来,大概每隔数百年,才有一个你这样的人物。”
    烟中客说完,咧了咧嘴,露出略微发黄的牙齿,有些好奇道:“话说,你感应的是那一位仙神佛陀之力?据我所知,佛道两脉内以如意作为手中法器为主的只有那几位,其中最出名的则是两个,一个是道教的玄通紫阳仙君,一个是佛门的虚藏如意菩萨?”
    “为什么不是九玄黄芽真人和梧柏玄同仙君?据我所知,这两位也以手持如意的造型为主。”李浩成随口报出两个本土的仙神名号,就见烟中客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讥讽,道:“那两位不过是道家内部派系给自家祖宗面上贴金而已,稍微清楚一些的人都知道。黄芽真人当年也不过是勉强达到八十一重天功力的大宗师而已,至于梧柏真人倒是厉害一些,生前半只脚跨入百重天外的神魔之境,可总归没有跨出去,哪里当得起仙君之名?”
    “这么多年,大家也是清楚了仙佛两道的特性,除去那些被明确了身份的感应之人外,也就只有那些被数位感应之人共同认证的仙人有大概率是真,其余的仙神佛陀,其实都是佛道两家杜撰的,或者是创立对应流派之人的后辈,不要脸的给予加封,他们死后留下的气机,最后恩泽几个人,怎么可能便宜外人?”
    “原来如此!”李浩成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不过,很可惜,贫道得到的并不是那两位的传承。”
    烟中客露出一丝丝的诧异之色,好奇道:“那是哪位?”
    李浩成笑而不语,转头看向房间另外一个方向,烟中客刚开始还能保持平静,可随着李浩成一直盯着哪里看,并且房间内突然的传出一声叹息后。
    烟中客顿时色变,他对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单膝跪下,轻叩首道:“参见楼主!”
    “起来吧!”周围光线扭曲,一个人凭空浮现,这人一身白衣胜雪,白发白眉,猛地一看他的面庞给人苍老的感觉,可仔细观察又会发现对方的面容其实还有些稚嫩,奇特的矛盾感随着观察的时间推移,化作一种出尘飘逸的气质,而他看似寻常的白色衣服上,更是秀满了精美的暗纹,腰间的丝绦上又系着一对朱环,有给他渲染上一丝丝的贵气。
    不过,最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这人的双眼,那双眼中蕴含一种与世无争的天真率直,配合眉心一块椭圆形,指盖大小的宝镜,又是个人一种与天道相接的神秘莫测感,更有种超乎凡世的魅力。
    那放置于眼前这人眉心的宝镜,宛若他的第三只天眼,随着他望向李浩成,其中点点金光流转,让李浩成隐约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周身气息不自觉的散发而出,如意虚影在顶上浮现,如意不如意之感流转,遮蔽住渗透而来的光辉。
    “咦?”现身的男子轻咦一声后,眉心光辉收敛,露出宝镜的完全姿态,宝镜镜面浑浊,比起镜面更接近于宝石,镜面四周的镜框则是看不出材质,给人一种似金似玉,又是金非玉的奇妙感觉。
    “观天照心镜?清风细雨楼总楼主?”李浩成说出疑问的话语,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他盯着男子宝镜上若有若无的篆文,就是感受到天地的浩瀚,收回目光,轻声问道:“先生此来为何?”
    男子盯着李浩成看了好一会儿,与世无争的眼神,平和如无风湖水,让人看不出深浅。片刻后,他叹息一声,挥手让烟中客离去,随后眉心宝镜绽放出点点流光,化作光幕笼罩四方,然后才是望着李浩成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异域之神!”
    “哦?”李浩成有些诧异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奇怪道:“你连这都能看得出来?”
    “观天照心镜?在十大神兵之中虽然仅仅拍在第十位,但其功效却是外观大千气数流转,内观人心变化无常,可这两项能力在面对你的时候,都无法发挥作用,你的身份也就显而易见了。”
    “那么楼主你准备怎么做?”李浩成嘴角笑了笑,丝毫不在意,似乎眼前这人并非名震天下的武道大宗师,也不是势力遍布大地的清风细雨楼楼主,面色平和的宛如面对自家的好友一般。
    但实际上,李浩成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还是他第一次撞到能够看破自己身份的人,不过‘外观大千气数流转,内观人心变化无常’,这种东西真的应该出现在一件神兵上?
    这种能力在任何一个天地当中,都是属于天帝权限的范围吧!
    而在李浩成思考的时候,清风细雨楼楼主继续开口:“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通过天地元气的流转,隐约就察觉到你的存在,也在思考着如何处理你。但最后,我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你应该不知道,曾经我们这方天地也有过一位和你一般从外界降临于世的神祇,他在人间建立道国,最终引起了当时几大宗门的忌惮,他们联合起来,想要封禁了那位神祇,你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吗?”
    听着清风细雨楼楼主诉说着一段被抹去的历史,李浩成心中暗道不好,同时灵觉示警,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想要离开,但笼罩周围的光幕,在阻拦声音传播的同时,也是有着些许的束缚之力,哪怕李浩成的实力,想要冲出去,也必然有片刻的停顿,而这短暂的瞬间,便是胜负的差别。因此,李浩成只能保持面上的平淡,回答道:“看现在的历史,显然你们成功了,但听你的语气,你们似乎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很大?为了封印他付出的代价,那里是一个很大能够形容的?”清风细雨楼楼主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他原本平和无争的目光,升腾出点点对千万生灵的无尽悲悯,他叹息一声,望着李浩成道:“那一场大战中死去的生灵暂且不说,就说那场大战之后,天地灵枢破碎,十大神兵隐匿的隐匿,失踪的失踪,原本排名第五位的浩然乾坤尺更是直接被对方断成了两截,一半被救了回来,一半却是被他硬生生的捏碎。无数正气被他打入残缺的天地灵枢之中,扰乱正邪之气的流转,妨碍灵枢自我修复,也是彻底将那部分正气束缚在灵枢之中。以至于今时今日,浩然乾坤尺也没能完全恢复,爆发出来的威能也只是能够勉强胜过观天照心镜这等纯辅助的神兵。”
    “而灵枢的破碎和天地正邪之气流转的错漏,也是让天地间的恶念,在那之后此越发兴盛,你看看这江湖,如今又有多少人是真的为了天下苍生?除去少数几个还算是表里如一,坐在那正道首座的哪一个不是表面道貌盎然,背地里男盗女娼。个个面上对魔道切齿痛骂,私下却又是羡慕嫉妒恨。别的不说,就是我这清风细雨楼,都免不了被魔道渗透,其余几大势力,恐怕和筛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到这里,清风细雨楼楼主原本的悲悯之色退去部分,染上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这种情况下,我怎么敢赌,哪怕按道理上来讲,我应该全力以赴,将你诛杀于此,但谁知道你有什么底牌,若是一个不好,和当年那位神祇一般,击碎天地残留的灵枢,或者彻底引爆数千年来积蓄的恶念,那么天下就真的没救了!天下苍生何其无辜,我又怎么能够为了一个可能性,以天下作为赌注?”
    “那么你想做什么?”李浩成第二次询问,清风细雨楼闭了闭眼,从袖中取出一物,此物蜿蜒曲折,呈长条状,状若脊椎,却非骨质,而是玉质,其中还散发着一种古朴沧桑包罗万象的宏大气息。李浩成望了一眼,顿时知道此物来历,此方天地昔日应该想要孕育出一位天帝,或者类似于天地的存在,但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孕育天地的神胎出现了问题,以至于天帝夭折,而神胎和其中浩瀚的天地本源就是化作了眼前之物。
    因为此物本身是神胎和天帝残留下来的结晶,而天帝作为统帅天帝的最高神祇,其遗骨之中也是蕴藏着天地的权柄,理论上来讲任何一个神祇将其纳入自身体系,就可以通过此物遥控天地,博纳四海,威临苍生。
    幸运一些的,还能从中得到天帝之道的传承,借此一步登天,成为一方天地的主宰者,拥有远胜于弥罗上帝的权柄。
    清风细雨楼楼主,手捧天帝遗骨,肃言道:“昔日,那位天外之神费尽心思,想要找到此物,却不知道此物一直在我这一脉的手中,最后被我等算计。你若是能够答应我几个要求,化我方天地之神,佑我方天地子民,那么老愿将此物交予你,助你寻回自身力量,成就不灭神体。”
    李浩成望着眼前的男子,顶上如意不断变化,男子也是有意压制住眉心的宝镜,任由李浩成观察,最后李浩成皱眉道:“这么做,值得吗?”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出于什么心态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他已经看出来,眼前这人气机和天帝遗骨相连,再加上他放开观天照心镜的限制后,体内难以遮掩的死气。哪里还不知道,这位清风细雨楼的总楼主早就该死了,他现在还活着,只不过是依靠天帝遗骨的玄妙力量。
    一旦遗骨被李浩成吸收,他最好的结局都是成为李浩成手下的一位属神;倒霉一些的话,八成会因为遗骨气息变化,而被震的魂飞魄散;最倒霉的情况则是,完全被扭曲意识,虽然还保留着自身的智慧和记忆,却只能视作李浩成心念的衍生。
    “我曾经以为我很怕死!但实际上真的到了选择的时候,我发现其实也没什么。”清风细雨楼楼主笑了笑,眼睛再次回复平静,他眉心的宝镜流转着淡淡的荧光,点点意念落霞,将他的气息不断拔高,同时非人的姿态在他身上浮现。
    最后,李浩成都分不清眼前这人到底是清风细雨楼楼主自身,还是天地意志降临而下,借助他的智慧和灵性展露出来的模样。
    李浩成的面色不受控制的变得十分难看,而眼前这“人”在彻底完成蜕变之后,也没有继续拐弯抹角,直言道:“我也懒得同你继续互相试探下去,我察觉到了一场灭世之劫,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保证这个天地继续运转下去,哪怕到时候执掌天地的不是我!也好过这万千生灵彻底泯灭!所以你愿意吗?”
    李浩成沉默不语,天帝遗骨这种东西,在任何一个天地当中都是属于最顶尖的圣物,但这种东西也注定了和整个天地不可分离,李浩成若是接受了,自然是立马成为此方天地的最高权限者。若是再配合天外的本命元炁,甚至将这个天地转化为自身的道场,成为此方天地的天帝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么做的代价却是放弃自己作为个体的概念,甚至舍弃一切仙道的修为和日后更进一步的可能,彻底成为与天地密不可分,护佑此方天地的至高神祇,达到天地不毁,自身不死的成就。
    但如果不接受,眼前这个借助清风细雨楼楼主降临下来的天地意志会做出什么选择,就很值得李浩成思索。
    天地意志也没有过分逼迫,他很清楚,眼前李浩成似乎有自己选的权利,实际上却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给他。
    可出乎意料的是,李浩成虽然在思考,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挣扎与苦恼,最终他也只是面色平静的站在借助他人身躯降临而下的天地意志前,淡然一笑道:“我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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