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如翠玉般的湖面某处,随着一条高达几十丈的水柱冲上空中,一圈圈涟漪激荡着向四周飞速扩散,以这些涟漪为中心,周围百丈内的湖水开始剧烈涌动起来,如那煮沸的水锅,水花翻腾不休。

    同时,无极宫峰顶玉影剑池,池壁上的繁奥符文像活了一般,跃然而出,化作流动的银色线条,在这一瞬间,九柄携带着远古气息的黑剑,似是赋予了生命冲天而起,在虚空之上游弋转身,以眼睛不可捕捉的速度循入玉影剑池内。

    此刻,无极宫这座秀峰地下万丈深处,地下的泉水叮咚着穿越石缝而过,突然间有九条白色的光影如九龙戏水一般,在石缝间穿梭而走,眨眼之间便冲入神龙湖底,九柄黑剑似有灵性一般,准确无误的找到落水的箫剑生,呈八方悬天九个方位逼近箫剑生。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之后,立于湖畔的弈平生狭长的眸子越凝越细长。

    “师傅,我弈平生是你亲徒弟吗?你这是置我的生死于不顾啊。”

    弈平生叹息出声,对着峰顶某处遥手施礼,转身远去,仿佛箫剑生的死活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神龙湖底到底发生了,箫剑生在湖底又经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恐怕只有箫剑生本人最清楚。

    在这一炷香时间内,无极宫四大宫殿早已发现异动。

    丹霞殿,一席曼妙的身影望着弈平生离去的方向,满意的点了点头。

    云浮宫,几个长老各有各表情,有长老望着丹霞殿方向长吁短叹,有长老脸色涨红。更有长老甩动袍袖决然出宫,同时脸色阴沉道:“作为一宫之主,真令老夫失望啊,简直就是置我先辈颜面于不顾,如此堂而皇之的胡闹,我看咱们有必要聚一聚了。”

    青宵殿,大门紧闭,内里雷霆之声不断。

    天一书院春风阁,正在讲读礼规的老教习陈申平,在某一时刻,对着箫剑生曾经坐过一刻的那张案桌,似笑非笑,昏昏沉沉的目光忽然放出了奇异的光芒,这一动作让不少学生看在眼里,震撼在心里,他们本以为陈申平只不过是个朽木般的教习,然而在那一瞬间,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通往丹霞宫的山涧有九处洞天福地,几百年如一日,周围原本通达的幽径早已被绿色遮掩,洞前青藤如帘如瀑,风雨不透,哪怕是无孔不入的声音也别想着钻入一丝,对于无极宫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里是不可逾越的禁地,然而对于那极少数人来说,这里不仅仅是禁地那么简单,几乎就是死亡的禁区,任你是宫主还是长老,还是什么执事,没有征得里面人的同意,便是半步也不敢入。

    当日,柳慕白也是有有心窥一下洞内的大千世界,是如何的奇妙,然而他仅仅是走到某处,抬起的腿再没落下,决然折转而回。

    至于原因,恐怕只有柳慕白自己最清楚不过。

    就在刚才某一时刻,其中一个洞口深处的一块石壁上,忽然传出三声咚咚声,声息极小仿若无声,似有人在用指关节敲击,但是很快距离很远的某处石壁,同样三声敲击回应。

    似是某种暗号,亦或者是一种不为人知的语言沟通。

    ……

    神龙湖下百丈处,俨然一方水下世界。

    箫剑生脑海之中乱作一团,若是能开口,恐怕早已将弈平生的祖宗十八问候遍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弈平生略施手法封了他的几处经穴,让他挣扎不得,呼吸不得,还睁不开眼视物,只能硬生生承受无尽湖水的挤压,身上多处伤口也在湖水的挤压下早已崩开血流如注,好在箫剑生精通水性,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依然坚守心神不乱,等待脱身的机会。

    不知道过了过久,箫剑生忽然感觉浑身一轻,根本来不及细想原因,第一时间睁开有些发胀的眼睛瞅向水中。

    湖底深处并非他想象中的黑暗一片,虽不足以看见湖底,但也能看出几十丈范围,某一时刻,箫剑生显出了淡淡的慌乱之色,他发现在湖中畅游有些束手束脚,竟控住自己的速度和方向。

    箫剑生记得第一次一个猛子扎入水下,完全不是这回事,那时候他凭借着高超的水性完全能随心所欲,然而今时……

    他游水的动作越来越僵硬,平时最擅长的憋气,让他头昏脑涨,不知所处何处。

    箫剑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正在被一股看不见的暗流裹夹着向湖底沉去,这股暗流之强,远远超出了他能反抗的范围,他只能束手无策的让自己的身体随着暗流漂移,一点点向湖底坠去。

    他已经来不及想太多,飞快的脱去外层的衣衫,将包囊系紧,也不再做无畏的挣扎,凝神静气的任由这股暗流将他卷入更深的水下。

    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了,箫剑生眼前豁然开阔,竟是如看到星光璀璨的夜空,细看之下,一口大的离奇的黑色巨鼎倒扣在那里,巨鼎四周散布着各种折断的武器,断剑,断刀,枪头,在这一时刻竟然发出了幽兰色的光,猛的一看确实如那苍穹之上的星星点点。

    箫剑生黑眸轻颤,终于意识到了这暗流的来源,心里骇然猛的拼出全力向上游动,然而他吃惊的发现,不管他多用力蹬水拔水,身体却在一点点靠近那口黑色巨鼎,黑色巨鼎似乎能散发出巨大的魔力,一点点吸引他过去。

    箫剑生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镇定。

    直到此时,他才吃惊的发现,眼前这口鼎像极了当日考核时的那几口鼎,只不过是个头小了十几倍不止,仿佛就是锅与碗的比例。当日那口鼎若非他放弃抵抗,任由那威压肆无忌惮的进入身体,恐怕早已被挤压成一堆血水,那么这口黑鼎该多恐怕,箫剑生没敢细思下去。

    随着他无限制的接近黑鼎,涌动的暗流让箫剑生连闭眼都做不到了,似乎水中正有一种无形的大手在揪扯他的身体,和上次的情况完全相反,他清晰的感知到身体正一点点绷裂,他深深的感受到了那种被五马分尸的折磨。

    他的意识正随着这种巨大的疼痛一点点模糊,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迫自己放松,至于为何,他也说不清,完全是一种发自身体里面的本能。

    眼看着距黑鼎已不足十丈,箫剑生脑海之中最后一丝清明也即将被混乱所侵袭,然而,就在这时,他隐约感觉眼前有剑影浮动。

    ……

    正午时分,悠悠钟声自峰顶而来。

    秦墨染身影僵直,面无表情,清冷的眸子紧盯玉影剑池。

    云浮宫,随着时间缓缓的推移,几个长老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有人冷笑,有人长叹,有人默默走出宫门。

    “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天理循环无常,岂是我们等凡人可以揣度。”

    “非要整个挂名弟子出来,胧月这是离经叛道的节奏啊,不过可惜了,人算终不如天算,哈哈……”

    又有一脸色不悲不喜的长老,背着双手,目光幽深的望着远处,冷笑道:“看来……段紫松言之有理,想让昨日重现,岂是等闲之事。”

    天一书院,礼规早已讲授完毕,陈申平略显心神不宁,跨出门槛快步走出书院,行色匆匆,早有好事的学生远远尾随其后,向神龙湖走去。

    丹霞宫这个鲜有人出入的地方,弈平生垂手而立,不敢去看胧月的脸色。

    在他眼里,师傅从来都没有严肃过,这种严肃让他有些不适应,亦或者是心神不宁。

    几息后,弈平生小心说道:“师傅,是我下手重了吗?”

    胧月似乎没有听见,也可能是听见了也不知如何作答,他神情肃然的看着天,目光透光那氤氲的仙雾,在那浩渺的不可触及的地方,苍穹之上泛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淡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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