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五章

    李荷茱前脚送走了李氏,后脚就叫了陪嫁丫鬟纳薇过来,交代她跑一趟正院,将刚才的事情转告给尔芙知道,免得过后尔芙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这事,觉得她和李氏要联合起来对付尔芙,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纳薇是从小和李荷茱一块长大的小宫女,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如果不是纳薇的模样太过平庸,性子也有些木讷,试婚格格的差事,也落不到陆格格的头上,不过纳薇却挺喜欢现在这样的,安安稳稳当差,平平安安地熬到岁数嫁出去,所以她平日不大喜欢离开无双阁范围,就怕惹出麻烦来。

    此时她也不大赞成李荷茱主动将这事告诉嫡福晋尔芙,生恐到时候没解释清楚这事不说,还得罪了府里头的老人儿李庶福晋,给李荷茱引来更大的麻烦。

    “李氏太过奸诈,心思也过于深沉。

    如果说这府里头有谁能让我相信,唯有正院那位。

    虽然那位看似清冷,不大喜欢和府里头的其他女眷相处,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好人,心思简单。”李荷茱让奶嬷嬷将小五阿哥抱下去休息,拆下了发间有些沉的金簪步摇,扭头对着站在房间里不肯动弹的纳薇,轻声说道。

    “只是您也说了李庶福晋心思深沉,如果她故意想要陷害您,您主动将这事告诉给福晋知道,岂不是就趁了她的心思。”纳薇很是犹豫的挠了挠头,迈步往房门口走了两步,结果又转身回到了李荷茱身边,提出了不同意见。

    “你别那么担心,这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我之所以让你将李氏过来这事告诉福晋,不过是防备她趁机陷害我,我本就是个外来的番邦公主,于整个四爷府的人都是外人,不过我的身份,于我而说,又是一个很好的保护,所以李氏想要陷害我,必然不可能是按寻常的方法来,唯有牵扯到邦交大事,而这种大事,李氏轻易掺和不进去,我现在告诉福晋这事,无非是先打个提前量,以后有麻烦找上门的时候,也算是有一道保命符吧。”李荷茱笑着摆了摆手,起身来到堂屋摆着的矮桌前坐定,捏着一块豌豆黄送到唇边,小小口吃着,好一会儿工夫,才不紧不慢地对着纳薇解释道。

    这事,倒是纳薇这样一个小宫女没有考虑到的。

    牵扯到这样的大事,她也不敢再耽搁,忙跑到了正院,只不过尔芙和四爷还在花园的冰雕迷宫里找礼物呢,她只得找到被尔芙留在正院看院子的诗情,将这件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又塞给诗情一个分量颇重的荷包,这才松了口气地回到了无双阁给李荷茱报信。

    “无妨,话传到了就好,稍晚些时候等四爷不在正院的时候,我再过去和福晋说说,相信福晋能明白我的用心。”李荷茱笑着说了句没事,低喃着就往内室里走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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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氏有些失望地离开了无双阁,拿着一罐温热的羊奶,回到了东小院,听着院子外隐隐传来的爆竹声和低语声,她仿佛能清楚得听到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教女无方,再想想小四阿哥和小五阿哥越来越大的区别,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很紧张的情绪中,她已经没了弘昀在身边作伴,如果有人在借着她没能照顾好小四阿哥的由头,抢走她好不容易抢过来养在身边的小四阿哥,那她真的就在没有半点希望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闪过一丝狠辣。

    她翻看着底下人送过来的册子,看着上面记录的关于冯家的大事小情和姻亲关系,暗道:左右茉雅琦的婚事,也帮不到弘昀半点忙,还伤了身体,连最起码的传宗接代都做不到,虽然冯家现在是紧攀着茉雅琦,需要依仗着四爷的威势,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短时间内是不会嫌弃茉雅琦,可是往后谁又能知道会怎么样?一个生不出嫡子的正房夫人,那无一就是个笑话,所以想要保证茉雅琦在冯家过得如意称心,势必需要弘昀这个亲王府的阿哥做靠山,与其让茉雅琦成为弘昀的拖累,还不如让她做出最后的奉献。

    虽然李氏脑子里乱糟糟的,却不妨碍她下了狠心。

    “啪!”

    她重重地将册子放在方桌上,几大步就走到了内室里,从床下的暗格里,摸出了一个个瓶瓶罐罐,仔细对照着瓷瓶上的记号,最终挑出了一个暗红釉的小瓶,放在了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转身叫了宫女进来,命小厨房准备了桌茉雅琦爱吃的饭菜,又让人从库里挑选出了两匹上好的贡缎,这才穿戴整齐地往静思居走去。

    与此同时,四爷和尔芙也终于在迷宫一个比较不起眼的拐角位置找到了那份弘轩从南边带回来的礼物,尺余高的鎏金镶琥珀八音盒,正儿八经的舶来品,透过镶琥珀的琉璃盖子,隐约能瞧见一尊卧放在八音盒暗格位置的精致芭蕾舞小人儿,做工考究、细致,连小人儿的发丝都做得很逼真,更别提那件微露香肩的蓬蓬裙,比起现代那些女孩子爱不释手的芭比娃娃精致多了。

    “四爷怎么会想要买这样的东西送我?”尔芙半蹲下身子,摸着微凉的八音盒鎏金边框,好奇地看向站在旁边一个劲往迷宫中间瞧的四爷,笑着问道。

    四爷摸了摸鼻尖,讪讪一笑,清了清嗓子道:“你猜……”

    “呵呵……”尔芙无语地假笑两声,起身抱着分量十足的八音盒就要往外走,并没有按照四爷的预期那样往冰雕迷宫正中间的小冰屋走去。

    四爷忙上前拦住,有些尴尬地接过八音盒,用下巴指了指小冰屋的方向,不得不主动出声建议道:“还有一件礼物在冰屋里,你就不准备过去瞧瞧就这么走了,你就不怕丢了芝麻捡西瓜?”

    “不怕。”尔芙毫无仪态地翻了个白眼,随口答道。

    这数九寒天的,她还真是不喜欢在外面多停留,尤其是她现在更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房去摆弄摆弄这件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似的八音盒,哪里还有闲心玩找宝物的游戏,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四爷这是处心积虑的要给她送惊喜,偏偏这送惊喜的把戏,还玩得不是特别高明,弄得她就是想要装没看出来都不行,所以她也就没兴趣陪四爷玩下去了。

    至于礼物,她就算是现在转身就走,四爷也一定会送给她。

    眼瞧着尔芙说走就走,四爷也不想要继续再绕弯子了,毕竟弘轩在冰屋等的时间,确实是有些久了,他还真怕冻坏了在南边待久了的弘轩,他忙将怀里抱着的八音盒调整下角度,腾出一条胳膊拦住要离开的尔芙,半拖半拽地拉着尔芙往冰屋走,边走边说道:“傻丫头就这么着急要走,爷保证你现在走了,一定会很后悔的。”

    “如果礼物不能让我惊喜,我可要惩罚你。”尔芙不可能不给四爷这个面子,迷宫外面还那么多宫女仆从的瞧着呢,不过她也不愿意被当成猴子似的戏耍,故意板起脸,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嘟嘟哝哝地往冰屋走去。

    听着外面尔芙和四爷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直趴在冰屋门口偷瞄的弘轩重新回到了冰屋最里面,故作神秘地背对着门口坐定,耐心地等着尔芙过来,接收他这件大礼物。

    礼物,礼物……

    尔芙心想,她能想到最好的礼物就是弘轩回来。

    不过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弘轩之前才托白娇给府里送过信,丝毫没提过要回府的事情,她也就不奢望弘轩能回来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不高兴地瞪了眼四爷,却还是迈着不情愿的脚步来到了冰屋的门口。

    “啊……”惊喜如同是怦然炸响在心底的烟火般,让尔芙不自觉地尖叫出声,她甚至都顾不上跟在身后的四爷了,脚下如同踩着风火轮似的冲进了冰屋里,将背对着门口坐着的弘轩拉到了怀里,又哭又笑地拍着弘轩的后背,含含糊糊地不知说着什么话,反正眼泪是如同断了线似的珠子般掉在了弘轩的脖颈处,打湿了他身上那件四爷担心他冷,罩在他身上的裘皮大氅。

    “额娘,弘轩回来了,再也不走了。”弘轩鼻头发涩的应道。

    “这话可当真?”尔芙紧抓着弘轩的胳膊,尖声反问道,她日思夜盼的就是弘轩能回到身边,别看她的心性如同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那样,留给四爷的都是没心没肺的笑脸,仿佛一个甜甜的苹果、一块精致的点心就能让她高兴一整天,其实她的心底一直藏着一块不敢触碰的伤疤。

    四爷闻声,站在冰屋门口,笑着应道:“魏公公亲自送弘轩回府的,你说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有爷怀里抱着的八音盒,也是这小子特地从南边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他为了赶在年前回来给你送礼物,连装着厚衣裳的行李都扔在了半路上,反倒是他精心给你准备的礼物,却是一样不少地都带回来了,你没瞧见他身上的那件大氅,还是爷的么!”

    “你阿玛就是不靠谱,明知道你穿的少,还让你在这冻着。”四爷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尔芙登时就丢过一记眼刀,同时转身将坐在冰屋里的弘轩拉了起来,低声数落着四爷,拖着弘轩就要往外走。

    四爷抱着八音盒,苦笑地跟在尔芙和弘轩身后,喃喃道:“得,明明是这小子非要给你个惊喜,反倒是爷的错了。”

    “可不就是你的错,弘轩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他有顾虑不到的地方,你这个阿玛不该替他好好想想,至于说惊喜,弘轩回来就是送给我的最大惊喜,哪里还需要躲在冰屋这么长时间,这要是冻坏了,还不得心疼死我这个额娘。”尔芙没好气的接茬道,同时招呼着等在冰雕迷宫外的诗兰把她的暖手炉和披风都送了过来,一股脑地罩在了弘轩身上,硬生生将一个身材修长的小孩子裹成了球儿,还有些不放心地招呼着宫人拎着暖炉往跟前凑凑,生怕冻坏了好不容易回来的弘轩。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尔芙脸上的笑容是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她这边领着弘轩回到了正院,也不忘安排宫人去将西小院那边住着的小七叫过来,一家四口人就围坐在炭炉旁,喝着热乎乎的姜茶,瞧着不远处角几上,在八音盒里,伴随着缥缈动听的乐曲,正一圈圈转着圈圈的芭蕾舞小人儿,听弘轩说着他这些年在外面游历的见闻,气氛别提多融洽了。

    虽说弘轩离京以后,每年都会找机会回来见见四爷和尔芙,也会给小七带来外面的精致小玩具,但是到底每次见面都急匆匆的,见面时,每个人的心里都带着浓浓的不舍,往往都是心酸,压过心底的那一抹悄然而逝的欢喜,就算是四爷并没有太多闲心去注意弘轩说些什么,弘轩也是说一句、哭半句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这样心情欢愉地坐在一块,尔芙的眼圈,又一次红了起来,倚着四爷的肩膀就哭出声了。

    “额娘,您怎么又哭了,难道是不想弘轩回来?”弘轩故意装作不高兴的低声问道,其实他是不忍心看到尔芙这个额娘在落泪,谁也不知道,当初他下定决心要离京,一定要学成本事,好好保护姐姐和额娘的时候,他躺在已经密封好的棺椁里,虽然看似全无知觉,其实却能通过棺材底下通风透气的小孔,清清楚楚地听到尔芙悲天怆地的哭声,如果有人将那副棺材从坟墓里挖出来,一定会发现棺材内的那床锦缎褥子都已经被他抓破了。

    打那时候起,他就下定决心,不再让尔芙流泪。

    只不过他没想到他的离开,还是伤到了看似没心没肺的额娘,所以有时候不是他没有机会回到京城来见尔芙,而是他害怕看到尔芙的眼泪,找寻各种各样的借口躲避,就算是回来,也总是转眼就走。

    好在,这次他回来就不走了,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弧度。

    尔芙闻言,抹了把脸颊上的泪水,瞪着红通通的大眼睛,伸手摸过花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抿着嘴儿,一脸凶狠地对着傻笑中的弘轩教训道:“臭小子,你再敢这么说话,我打你,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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