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尔芙本以为四爷会很快就去楼下揪出隐藏在暗处的那只黑手,却发现四爷一言不发的站在窗前,不知在思虑什么事情,连苏培盛领着太医进门,都没有发现。

    “主子爷,太医已经检查过瓜尔佳主子的脉象,又用了催吐的汤药,这会儿误服的一帘幽梦已经被逼出!”苏培盛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轻声说道。

    “让太医开好方子,转告太医,爷不想再看到瓜尔佳主子受到一丁点伤害!”四爷望着窗外,转动着手上的翡翠扳指,缓声说道。

    尔芙趴在净室的朱漆恭桶,吐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也不知道这太医动了什么手脚,那一碗没有半点异味的汤药,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让她吐得根本停不下来。

    幸亏这恭桶是柏木新制的全新货,不然尔芙可能就真的崩溃了。

    片刻工夫,尔芙就已经鼻涕眼泪的流了一脸,浑身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一双手有些颤抖的勾着旁边洗手架上挂着的白布帕子,却总是差那么一丢丢的距离。

    “砰……”净室内突然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让原本站在窗边发愣的四爷,一把就推开了旁边站着的苏培盛,快步跑进了屏风后的净室。

    “怎么不让人进来照顾你!”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头顶,尔芙那刚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四爷瞧着那摆着铜盆的红木洗手架正搭在尔芙的身上,盆中的清水打湿了尔芙身上精致的旗装,勾勒出了那一幅满是涟漪的图画,而尔芙正努力托着那洗手架想要起身的样子,可怜巴巴的如被困在陷阱深处的小兽一般。

    一向清冷如天边明月的四爷,只觉得心里一疼,忙上前扶起了尔芙,扶着她坐在了角落的绣墩上,扯过了黑漆彩画屏风上挂着的月青色浴巾,包裹住尔芙有些发抖的身子。这才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拭去尔芙脸上的狼狈。

    只是尔芙脸上的泪水就好似打开了阀门的水龙头一般止不住,本来想要坚强的站在四爷身边的念头,被这一件接一件的惨事磨得烟消云散,心底的委屈就好似雨后春笋般往外冒着。让她情不自禁的去回忆她在现代时的美好时光。

    虽说父母不经常陪在她身边,可是她却明白父母对她的关心,又有十项全能的老哥把她捧在手心里当珍珠明月般照顾着,时不时还能和闺蜜去谈心做白日梦,比起现在这拘在一方天地内的日子。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也许在旁人眼中成为皇家的女眷是上上之喜,但是这些却都是压在尔芙身上的巨大压力,让她这个一心吃饱就睡的小女人早就如绷紧的弦一般达到了极限。

    曾经她不是没有想过安安稳稳的在四爷府里当个小透明,只是命运弄人,她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四爷手心里的宝,成为了其他人的眼中钉,这些都不是她愿意的,她想不通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大的苦难。

    既然爱了,她愿意去承认,她愿意让自己接受这个时代的特质。勉强自己去接受那些她并不喜欢的女人,去习惯四爷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实。

    可是当她努力的改变,换来的却并不是其他人的友善,而是一次次的算计……

    一想到她那双还年幼的儿女,才一丁点年岁就要跟着她一起遭罪,她就止不住的恨这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和那些美人蛇蝎的狠毒心肠。

    “她们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什么不替我做主,一次次的让我忍耐、退让,可是她们根本就不想放过我。

    以前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可以不要我这条性命,但是我有了孩子。我可以去忍,甚至可以去死,可是我的孩子何其无辜,他们也是爷的孩子。难道您就真的忍心?”尔芙再也管不住她的嘴,一把扯过了四爷手里拿着的帕子,胡乱往脸上涂抹了一番,哭着嘶喊道。

    四爷何尝不难过,她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她生养的孩子是他心底的宠儿。可是人在其位,不得不束手束脚,他心里也有很多的为难。

    为了能让他那不断找麻烦的额娘德妃娘娘转移开注意力,他甚至放着尔芙在庄子上小住,宠着府里的新人。

    为了能让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不得不将他的左膀右臂张保放在府里。

    只是身为男人,他并不能好似尔芙这般哭着发泄,他只能将苦水压在心底,看着往日总是笑脸艳艳的看着他的尔芙如此发泄的痛苦,他就好似拿着一把刀子割自己的肉一般苦痛。

    同时,四爷也在心里下了狠心,既然他百般忍耐,并没有换来这些女人的仁心仁德,那他何必在顾忌着她们的颜面。

    “爷定然替你做主,不管是谁敢在府里行这些腌渍事,爷绝不姑息!”四爷沉声道。

    那温热的气息扑在了尔芙的脸上,那坚定的语气让尔芙有些心慌,她现在想说她就是哭一哭排毒,还来得及么!

    为什么听见四爷要下重手治府里的女人,她有一种隐隐的兴奋呢?

    好吧,尔芙就这么华丽丽的走神了,呆滞的模样,连已经眼瞧着流到唇边的鼻涕都不管了。

    “你好好歇息歇息,爷去把这次的事情处理了!”四爷的黑脸出现了一丝裂缝,不得不拿着他的袖子擦了擦尔芙那张小花猫儿似的脸,毕竟那被尔芙抓在手里的帕子,真是让他下不去手。

    说着话,四爷就扶着尔芙站起了身子,看着尔芙那有些打颤的双腿,双臂一用力就将她再次打横抱了起来。

    柔软的被褥带着淡淡的花香,窗边长条桌案上的蟾宫折桂香炉冒着徐徐的安神香,让尔芙很快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受伤的心进入了梦乡,那紧蹙的眉头让四爷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

    既然他不能勉强自己对尔芙下杀手,那么他就要把她保护好,决不让人伤害她分毫,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预警。

    此时的四爷心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他还需要和尔芙商量下才能实施,但是楼下的人却着实该好好处理处理了。

    楼下,宋氏、李氏、钮祜禄氏、董鄂氏虽然面色平淡。但是心里就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刚刚尔芙倒下的时候,她们心里都有些兴奋,可是看着四爷那一幅要杀人的样子,她们又担忧了起来。

    不单单是出手的人做贼心虚。担心计划出现纰漏,被四爷抓到了错漏打杀。

    这些围观群众,那也是吓得不轻,生怕成为了旁人的替罪羊。

    毕竟这府里的女人明争暗斗不断,难保身边没有其他人安插进来的钉子。而看四爷那架势,这绝对不是遮掩的过去的事情。

    如果在关键的时候,被人泼上污水成了背黑锅的人,那真就是冤枉大了。

    “爷,侧福晋她怎么样了!”

    一看见四爷绕过屏风,众人就急忙忙的起身了,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手术室门口焦急等待的家属,只是这些都是表象,骗骗孩子还凑合,若是想靠这样子的把戏就糊弄过四爷。那她们真是小看这位在宫中长大的爷儿了。

    四爷并未理会众人,反而让丫鬟、婆子们将她们都带到了刚刚饮宴的厅上,吩咐太医一一检验桌上的残羹,找出那让尔芙突然出事的剧毒。

    宋氏眼中闪过了一抹惶恐,有些不安的摸了摸脖子,随即就一脸恭顺的坐在了丫鬟安排的位置上,眼神飘忽的随着太医的动作流转,一双手不自觉的交缠在了一起。

    李氏嘴角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只是手中的帕子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好好的一条杭绸绣缠枝莲花纹的帕子早就被她揪得抽了丝。手心里留下了数枚半月形的痕迹,那分明就是她那染着蔻丹的指甲扣进肉里造成的伤痕。

    小李氏最为不济,这会儿都已经红着眼圈装可怜了,可是落在四爷眼里却格外的可疑。

    钮祜禄氏和董鄂氏倒还算平静。一双眼睛飘忽不定的打量着桌椅板凳的花纹,躲避着四爷那冷森森的眼神,怎么看都有些做贼心虚的架势。

    片刻工夫,四爷就将这在场几个女眷的脸色查看了个清楚,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两张圆桌之上,看着太医闻闻、戳戳的模样。有些心急的连连蹙眉,一双手也已经攥成了拳头,掩盖在宽大的马蹄袖下。

    “四爷,臣有负您的嘱托,怕是需要找些活物来亲试,才能发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太医虽然精通药理,但是到底是烦人,自是做不到凭借肉眼发现残羹中的不妥,虽然借住银针和催发粉末等物,却也是一无所获。

    “准了。”四爷朗声道。

    言罢,四爷就转身看向了旁边伺候的苏培盛,吩咐苏培盛去外头搜罗来些小兔子、小鸭子、小鸡等常见的家禽,作为试毒的试验品。

    苏培盛闻言不敢耽搁,忙叫了几个身边可靠的小太监一同出了院子,将大厨房那边储备活物的鸡笼、鸭笼、兔子窝等地方搜刮一空,很快就预备了上百只活物,分别用巧手太监编的藤笼装好,拎到了湖边小筑的门口。

    试毒这条路,那真是充满了荆棘险阻。

    一轮试了下来,那些鸡、鸭、兔子,仍然是活蹦乱跳的,可是四爷的脸,已经黑得如锅底灰一般了。

    至于提出要试毒的太医,更是有些被架在台上下不来了。

    “阿玛,弘轩在书上曾见过,一些看起来并无不妥的菜式,混合在一起回出现问题,额娘刚刚吃过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三四样,会不会是因为相互融合,这才出现了问题!”在楼上偏厅放心不下的弘轩,这会儿看着四爷和太医都是一筹莫展的模样,也顾不上尔芙交代的藏拙一事,有些烦恼的抓了抓头,一脸稚气的抬头说道。

    “三阿哥说的有理,妾身也曾听说过此事,会不会是有人分别在几道菜中下药,这才会让瓜尔佳妹妹中招了!”乌拉那拉氏将几个孩子托付给了福嬷嬷和大嬷嬷,便来到了楼下,这会儿听弘轩一言,也似拨云见日一般,轻声附和道。

    “试……”四爷冷声吩咐。

    太医立马就擦了擦额头上因为紧张流出的汗水,让苏培盛领着小太监将尔芙曾吃用过的菜式都分了出来,分别喂着兔子吃了下去。

    兔子仍然跳得欢快……

    o(╯□╰)o囧,四爷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频频跳动,恨不得将太医揪过来亲自试毒了。

    “爷,妾身与尔芙妹妹一直都在服用去除残毒的汤药,这药理相冲,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如让人将那药喂了小东西们再试试吧!”乌拉那拉氏举一反三的提醒道。

    “有理!”四爷轻声道,吩咐苏培盛下去熬制驱毒茶,不但如此,更是让太医将之前从云嬷嬷那翻出来的一帘幽梦的剧毒,稀释后喂兔子吃了下去,尽量做到尔芙吃过用过的东西都让兔子体验了一次。

    可怜的兔子,本就是盘中餐,如今还要被这么强迫着喝下苦药,这会儿一双红眼睛更红了几分,一些凶残的兔子,甚至已经开始咬小太监们的手了,倒是应了兔子急了也咬人的话。

    原本四爷并未对此抱太大的想法,可是在敏感的察觉到宋氏一缕惊慌的眼神后,倒是对这次的试毒多了几分期待。

    按照太医的吩咐,第一只服下尔芙吃过的菜式的兔子蔫了,但是还没有晕倒,可见只是被毒素扰乱了身体的内分泌系统,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第二只服用了绿豆酥的小兔子,倒是精神些。

    第三只精神萎靡的缩在了角落里,但是出气正常,应该也没有问题。

    一连几只看去,虽然都是神情不振的模样,可是却没有半点丧命的迹象,让四爷的心又沉了下去。

    正在此时,一直守着藤笼的苏培盛惊讶得跳了起来,朗声道:“主子爷,您瞧……兔子死了,这兔子死了!”

    “太医,还要劳烦你给瞧瞧了!”四爷快步走到了跟前,看着那已经蹬腿的兔子,轻声说道。

    太医这会儿有一种翻身农民得解放的感觉,脚步都轻松了几分,麻利的将那只已经蹬腿的兔子从笼子里抓了出来,拿着银针就往兔子的身上扎去,随机抽出。

    只见那原本银光闪闪的银针,针头扎进兔子肉内的位置都变成了幽幽黑色,可见兔子的死因就是中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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