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

    “念思,你不能嫁,蒋老爷今年都过了六十大寿了,你嫁过去,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刘叔亲满脸痛苦,他拉着儿子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不管发生什么,咱们一家人一起过,爹亲再怎么没出息也不会让你嫁到那种人家去,爹亲舍不得,爹亲不会让你受苦的!”

    刘念思诗图用微笑来宽慰自己的爹亲:“爹亲,各人各福,我年纪也到了,有一门好的亲事,我认命。”

    刘叔黝黑的面庞因为孩子夫郎的话而更加难看,他垂头丧气着,对于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痛苦与不甘。

    “我再想想办法,再让我想想办法…”

    程青和小云的脚步说不上轻松,甚至带着点沉重,一路上走着,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刘家今日的事情,村里人虽然不带着恶意,但是看笑话的心也不是没有。

    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刚发生的这件事情竟然已经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仔细听来,程青大概也就知道了其中的各种来由。

    刘家并不是一直住在王家村的,而是十几年前搬来的新人。刘家家境贫寒,买不了田也种不了菜,是刘家的另外一个亲戚也就是刘念思的叔叔救济的,用念思叔叔的钱置办了房子也买了田,日子也算是那么过着。

    但是就在半个月前,刘念思的叔叔因为赌钱把家里的家产败的干干净净,一清二白之下,还有一债主找上门来,说还有一大笔钱还没还,说是一大笔钱其实也就一百两银子,但是对于刘念思叔叔一家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时,他们才想到刘家还有一个双儿在,于是刘念思的叔母和债主商讨之下,只要那双儿嫁给自家老爷也就是蒋老爷当妾,这一百两银子就当作是聘礼,不用还了。

    一面是一个大大的亲情人情,一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刘叔纵使是舍不得,也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而念思,就是所有事情的最后的牺牲者,一个曾经受到恩惠现在要用身体和命来偿还的牺牲品。

    程青一直垂着头,想让脑子里进入的这些东西消失,可是越是那么想,他越能想到念思的那张脸,天真无邪又带着倔强,好像永远不会像命运屈服。

    两个人不停歇的走着,走到半路,程青身边突然跑过了一个人,那人本已经跑过,可依旧停下了脚步,又慢慢的退回来,咧开小嘴笑道:“程双婶,你是回家去么?”

    “小山?你跑的那么急干什么?”程青眼疾手快的抓住要逃走的小山,好像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我要去念思哥哥家。”

    “念思家?”小云诧异道:“你去念思家干什么去?你这个小孩子,现在别去念思家,快回家去,别玩闹了!”

    小云少见的严肃起来,小山还有点不习惯,有些害怕的缩到程青旁边,程青瞪了小云一眼,蹲了下来,和缓的说:“小云姐姐不是在凶你,只是现在念思哥哥肯定不高兴,你要是去念思哥哥家闹他,念思哥哥会更难受更不高兴的,乖,跟着程双婶回家去,程双婶叫小云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王小山摇摇头:“不是去闹念思哥哥,我是去告诉念思哥哥和刘爷爷、爷亲,我爹说,念思哥哥不用嫁给那个蒋老爷,我爹要娶念思哥哥。”

    程青和小云均愣住了,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王小山看着程青失焦的双眼,伸出手,好奇的在他双眼前晃来晃去:“双婶,双婶,你在想什么呢?”

    小云听到小山的话,立马蹲了下来,双手有点没控制住的拉着小山的胳膊,问道:“你爹说要娶念思?真的?”

    王小山胳膊吃痛,但是看到小云姐姐紧张的面容,忙点点头:“嗯,我爹说现在还没请到媒婆,等明天去请媒婆就让媒婆上门提亲,担心念思哥哥会想不开,所以特意让我去念思哥哥家说一声,让他们放心,银两的事情不着急,婚事也不着急,我爹会处理好的。”

    小云的愁容终于散去,双手松开王小山,想到有人要救念思,小云一直难以舒展的眉头也不再紧皱,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念思的命运还是可以改变的。

    “程双婶,小云姐姐,我还得去念思哥哥家,我爹说这件事情耽搁不得,所以我先走了。”

    王小山拔腿就想跑,奈何程青突然伸手拉住了小山:“你爹喜欢念思哥哥么?”

    王小山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爹为什么要娶念思?”

    “公子,王家愿意娶念思,既可以帮念思摆脱噩梦又可以让念思留在王家村,这不是好事么?你在纠结什么?”小云有些看不懂了,公子不愿意救那也是理所当然,可是他不该阻止别人救念思啊!

    程青完全没有在意小云,他再一次的问:“为什么你爹要娶念思?”

    “我爹说报恩。”王小山回忆道:“我还小的时候,有一天我爹上山去了,然后我不小心掉到了小溪里,是念思哥哥舍了命的来救我,才把我救回来的。从那以后,我爹就告诉我,念思哥哥是我们家的恩人,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一定要报答念思哥哥!”

    似乎不满意小山的回答,程青原本皱着的眉头更加深,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双婶,你能放开我了么?我还得去找念思哥哥。”

    “你先回家吧,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会帮你转达给念思的,快回家去,听话。”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相信双婶会帮你转达的。”

    王小山莫名其妙的看着程青,而程青似乎并不想和他对视,一直看着远处刘家,像是要看出个大洞来。

    “好吧,那双婶一定要告诉念思哥哥,不然的话我爹要骂我。”

    “好。”

    得了程青的回答,小山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而同样莫名其妙的还有站在一边的小云,她现在是真的搞不懂程青的想法了。

    “公子,那我们现在去刘家?”

    程青摇摇头,坚定道:“回家。”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回家。”

    回去的速度比刚刚要快的多,一到家,程青就径直走到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任凭外面发生什么都不开,而小云,本就憋了口气在心里,见到如此性情大变的程青,心里就更郁闷了,所以也把自己当作菩萨一样,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看着程青的房门。

    半晌过后,程青终于推开门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两张银票:“拿去给念思,就说是我给的,其余的话不要多说。”

    小云接过银票,仔细一看竟然是两百两银子,小云惊讶的抬起头:“公子,你这是…”

    “拿去就是,别多说话。”程青转身就要进门,突然想到什么,他顿了顿脚步,又说:“若是他要跟着你一起来,那便让他来。”

    “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程青会有那么大的改变,但是小云还是高高兴兴的拿着银票跑出门去了。

    小云将银票交给念思,也听话的没多说,只说是程青给的。

    刘念思看到银票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小云,颤抖着双手接过,嘴里不停的说:“谢谢,谢谢…”

    可是,刘念思没有跟着小云回来,小云是独自一人回来的,但是显然,脚步轻松不少。

    “公子,我已经把银票给了念思了,他很高兴,嘴里不停的说谢谢公子…”小云见院子里没人,就猜测他肯定在屋子里,于是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和他说明了去送钱的事情。

    程青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了摇椅上,双眼紧闭,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手上的扇子:“嗯,做饭,我饿了。”

    “诶…可是那个小山…”

    “闭嘴,做饭。”

    小云讪讪的关上门,跑去厨房做饭了。

    小云走后,程青才慢慢睁开眼睛,他坐了起来,想了想,便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屋里,看着桌上供奉的灵牌,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道:“娘,儿子本不愿多事,可是儿子知道,若是儿子不帮忙,那双儿必定会寻短见。儿子知道,您一向来是慈悲为怀,自然也不愿意那孩子出事,愿您保佑儿子保佑那孩子,日后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磕了一个响头之后,程青才站起来,虔诚的关上门,完成了一样使命一样。

    刚吃了午饭,刘念思就来到了程家。与以往来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穿着最素朴的衣裳,身上背着行李,像是搬家一样。

    一进门,他就跪在了程青面前,恭敬道:“念思给公子请安。”

    小云在旁边一愣一愣的,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念思,你做什么呢?”

    “小云姐,往后我就是公子的仆人,我们一同伺候公子。”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我收下银两的时候,我就和公子签下了卖身契,我一辈子都是公子的人,就算是当牛做马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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