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码归一码”。
    堂堂大汉天子,即便再昏庸无道。也不能坐视其死于乱贼之手。借刀杀人,火中取栗,更不可取。蓟王行事堂堂正正。若心怀不轨,即便窃来万里江山,传与子孙后代,又岂能长久。
    上行而下效。后世必有人,仿效先人,窃取大位。
    后有晋明帝问江山如何得来,悉知详情后掩面长泣,言江山难以长久。果不其然。两晋相加,不过百余年。衣冠争相南渡。五胡乱华,大河以北汉人几乎死绝。
    汉家文明,遭受灭顶之灾。至盛唐重整何山。汉风汉俗,大半胡化,十不存一。
    司马氏祖孙三代,靠阴谋诡计篡夺曹魏江山,完成“三分归一统”。然夺取天下的方式,让很多后人所不齿。十六国时,后赵石勒曾言:“司马仲达父子,欺他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
    来路不正,如何敢称正统。不仅汉人瞧不起。便是汉化的胡人亦瞧不起。失去了“天命所归”的义理和伦常。其立朝之初,先天便有巨大破绽。留给了后世野心家,数之不尽的口实。
    随便找个理由,便可起兵伐“无道”。兵祸绵延,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耗尽国力,被域外胡虏,觅得良机。终归是,亲者痛,仇者快。
    用后世的话说。此便是不择手段,只求极速通关,因而无法达成完美真·结局。
    言归正传。
    历史上的白波军,不可小觑。
    关东诸侯讨董时,正是怕白波军南下渡河,切断通往关西去路,董卓这才火烧洛阳,迁都长安。
    今又与黑山,彼此勾连,相互壮胆。
    互为犄角,相互靠山。
    太行山势险绝,山路崎岖,易守难攻。凡有风吹草动,便遁入深山密林。非通晓内情者,不知贼营之所在。
    一旦陷入僵持。稍有不慎,便会被贼人抓住破绽,反戈一击。牛辅久攻不克,身心俱疲乃至军心散乱。眼看败局已定,便是此因。
    “六百里将白波、黑山相互勾连,欲趁陛下北巡,袭杀大汉天子之事,上报朝堂。”刘备居高言道。
    “喏。”左国相崔钧,起身领命。
    “有劳王傅整顿兵马,尽遣斥候细作,探寻贼人踪迹。随时上报。”
    “喏。”黄忠起身领命。
    “陛下北巡,非同小可。我等上下一心,三军用命,切莫令贼人有可乘之机。”蓟王一声令下。
    “喏。”众臣齐声领命。
    起身后,右国相耿雍又问道:“新增六县,当遣何人治事安民。”
    “孤有意授予郑门十贤。”刘备已有所属。
    郑玄门下弟子,乐安国渊、北海孙乾,已先后出仕。余下还有八人:河内赵商、清河王经、乐安任嘏、北海张逸、鲁国刘琰、汝南程秉、山阳郗虑、南阳许慈。
    正可一用。
    “六县加二港,正好授予八人。”耿雍所说二港,正是南津港与济州港。
    刘备轻轻颔首:“州胡岛,面积甚广。岛夷若能善加驯化,可再新设一县。”
    “南津港,位于沓氏县内。沓氏县,西南滨海已有沓津(普兰店湾),向南尚有面积广阔之辽东半岛(金州区及南部),或可再新设一县。取名:金州。南津港,改名金州港。”刘备灵光一现。
    “泉州、金州二县,下辖泉州金州二港。”右国相耿雍笑问:“主公可欲仿‘陈氏一门,六子为长’,令‘郑氏门下,八贤共治’。’传为佳话?”
    “好一个八贤共治。”刘备欣然点头:“孤,正有此意。”
    若非州胡岛,孤悬在外。不好私纳。蓟王刘备当开八县,全八贤共治之佳话。
    即便如此,郑玄门下八人,同时出仕,足已轰动太学坛。
    满打满算,蓟国已有二十四县。近七百万口。
    须知,全天下亦不过三千万口。
    正如何后所言。蓟王刘备雄霸幽冀并凉四州。外加西域都护府、三韩半岛。
    大汉十三州,除去司隶。余下九州,约千五百万口。
    单就人口而言,合九州之力,仅与蓟王刘备旗鼓相当。
    换言之。蓟王刘备凭借今时今日之国力,足可发动一场势均力敌的统一战争。
    且还是在九州联盟的情况下。
    若任凭蓟国六大谋主,合纵连横,各个击破。胜算已足够大。
    唯一掣肘,便是天道大义。一言蔽之,传承有序。
    西邸,万金堂。
    细看蓟王表书,陛下不置可否。
    难得大将军何进,与骠骑将军董重,二人皆在。
    “蓟王上表称,黑山贼欲合白波贼,趁北巡之际,对朕不利。二位将军以为如何?”
    骠骑将军董重急忙进言:“蓟王向来言出必中,此事当八九不离十。黑白二贼,声势浩大,直追黄巾妖贼。陛下不宜轻身涉险。当……”
    “该当如何?”陛下追问。
    董骠骑唯有硬着头皮往下说:“待臣剿灭白波,冀州刺史王芬剿灭黑山,陛下再北巡不迟。”
    抬头深看董重一眼。大将军何进抱拳言道:“臣以为万万不可。”
    “大将军以为,又当如何。”陛下从谏如流。
    “我视二贼如草芥。不过是盘踞在山岭之间,人迹罕至之地,一群无胆匪类,蟊贼而已。陛下若因此止步,不敢北巡。必助长贼人嚣张气焰。引四方蟊贼去投,久必成大患。若能趁北巡,诱贼出山来攻。当可一战而灭,北疆再无战事矣。”大将军何进,振聋发聩。
    “大将军欲以陛下为饵乎!”董骠骑,冷笑反问。
    “骠骑将军如此着想,亦未尝不可。”大将军何进,冷面相对。
    “此乃大不敬之罪。”董重怒而反驳。
    大将军何进满脸不屑:“兵法云,兵者,诡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只需将陛下北巡消息放出,仪仗车马等,一切如故。贼人如何能知陛下是否亲临。”
    “引蛇出洞。”陛下欣然点头:“荒山野岭,不利用兵。若能诱至平原,可一战而灭。大将军好计较。”
    见陛下如此,董重亦哑口无言。
    然而隐隐约约。董骠骑总觉得陛下此举,似另有深意。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黑山与白波既已联手,陛下又为何执意北行。
    出西园,董骠骑满腹疑问,直奔金水小市。
    汤馆二层雅座。
    右丞贾诩,闻讯而来。听董骠骑细说前情,贾诩面色如常,却心生警醒。
    莫非陛下已疑我主。
    我主向来有礼有节,从未有二心。陛下何故如此。
    再者说来。陛下又是从何处寻着破绽。甚至不惜一意孤行,以身相试。
    换言之。陛下此时,也是将信将疑。故不惜以身犯险。
    究竟是谁……
    好言宽慰,送走董骠骑。
    贾诩一语道:“黄巾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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