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
    度辽将军臧旻,领度辽营精卒,并南匈奴、缘边十二郡之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骑士及弛刑徒,兵分数路,攻入常山国、中山国。
    捕虏将军田晏,将渔阳营精卒,并三郡乌桓、缘边十二郡之定襄、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安定、北地骑士,兵分数路攻入勃海郡、河间国。
    呈东西合围,左右包夹之势。
    车骑将军卢植,亲帅左右中郎将、骑都尉公孙瓒,虎牙将军夏育、轻车将军董卓,将虎牙营、黎阳营、雍营、三辅募士、三河骑士,入成皋,屯驻成皋关(虎牢关),并据守大河各处港渡。
    以大河为界。河北交由度辽将军臧旻、捕虏将军田晏。河南交给虎牙将军夏育、轻车将军董卓。车骑将军卢植,率左右中郎将、骑都尉公孙瓒,并黎阳营精卒,扼关据河,将二地贼军隔开,防止窜联。
    黎阳营设在京畿以东,大河北岸的黎阳县。位于冀州南境。据说其源于“光武中兴,以幽、冀、并州兵骑克定天下,故于黎阳立营,以谒者监之”。监军之谒者,隶属光禄勋。此次统帅黎阳营者,亦不是旁人,正是同属光禄勋麾下的议郎曹操。现已拜为骑都尉。
    洛阳乃天下之中。屯驻于大河边的黎阳营与北军五校互为犄角,扼守南北交通要道。军营旁便是大河下游最重要的渡口:白马津。沿渭水至大河一线,雍营、虎牙营、北军五校、黎阳营,宛如一字长蛇阵,横断南北。一旦天下有变,发数营精卒南下北上,皆十分便宜。
    如前所说,时下关东乃大汉心腹重地。如何能不重兵驻防。
    抢在暴雪季来临前,汉军主力已完成对冀州黄巾军的四面合围。所谓擒贼擒王。至于大河之南的黄巾乱军,只需平定河北黄巾主力,余下贼众皆不足虑也。
    有情报显示,黄巾军三大首领,“天公将军”张角,“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皆盘踞在冀州钜鹿郡内。只需将此三贼剿灭,黄巾军群龙无首,不战自乱。再挥师南下,一举灭之。
    奈何黄巾军据城而守,蛰伏不出。眼看暴雪将至,战事随即停歇。
    蓟王宫正殿。
    窗明地净,暖风徐徐。
    今日虽无朝会,二千石官吏却无一缺席。将朝廷邸报,遍传众人后,刘备问道:“流民安置如何?”
    “南部数城皆已住满。城中宅院仍在增建。城外圩田却相差甚远。明年开春,当继续圩田,如此,待稻作时,方可令流民自给。”右相耿雍起身答道。
    “黄巾贼可有消息?”刘备再问。
    “细作回报,冀州各处贼军四门紧闭,据城而守。城内日夜冶铁,声传数里。并有土山堆积,却不知何故。料想,黄巾贼正加紧锻造兵甲器械,已备来年与大军决一死战。”左相崔钧起身答道。
    “巨马水砦,可还有船只逆入?”刘备三问。
    横海中郎将黄盖起身答道:“渤海航道已结厚冰。最后一批船队被困海上数日。待冰层足以行人,臣便派人将其接回。暂住在水砦舟船营地。明年开春,可就近迁入泉州港安居。这批难民皆来自淮泗,与六国无关,可编入蓟国齐民。”
    “如此甚好。”贼乱伊始,蓟国被百万流民所阻,无暇他顾。只需安置好百万流民,刘备便可腾出手来,南下平叛。与黄巾军的这一战,或可彻底清除纠缠刘备许久的噩梦。
    刘备亦未曾想到。这人生的第一幕,竟等了如此之久。
    子曰:“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凡事怀揣一颗敬畏之心,细细谋划方能成功。
    “五十五国使者,多次催问婚期。”右相耿雍又问道:“不知王上可有打算?”
    刘备微微一笑:“所谓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与五十五国公主的和亲大典,自要等平定黄巾之后。”
    此策出自幕府左丞荀攸。为解刘备功高之危。
    殿中诸人纷纷心领神会。
    刘备最后言道:“越近岁末,越要小心应对。大贤良师足智多谋,先前略施小计,便驱赶百万流民涌入蓟国,遂成缓兵之计。借岁末大雪,又得数月喘息之机。待来年再战,黄巾军势必军容齐整,战力激增。又据大城守要冲,一时间难以攻破。若再被拖入盛夏酷暑,战火蔓延,十万大军如何能久持。此战需速战速决。诸位务必厉兵秣兵,不得有丝毫松懈怠慢。”
    “臣等,遵命。”
    桑邱城,客舍。
    忽有一人挑帘而入。寒风刺骨,舍内客旅精神为之一振。
    “可是正南兄。”看清来人面貌,舍内便有人出声唤道。
    来人举目眺望,随即答道:“正是审配,可是子谦贤弟?”
    “正是张逊。”来人起身相邀:“正南兄且来一叙。”
    “稍待。”将大氅、蓑衣,交给舍中仆役,审配整理衣冠,抖尽残雪。脱鞋入室,走向背风雅座。
    “我来为二位兄长介绍。”张逊笑道:“南阳高士逢元图。冀州名士审正南。”
    两人互相行礼:“逢纪(审配)久仰大名。”
    三人落座。
    为审配斟满热酒,张逊便问道:“我与元图兄亦是巧遇。欲结伴往黄金台一行。敢问兄长,此去是否同路?”
    审配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不瞒贤弟,愚兄本欲前往黄金台,却中途折返。”
    “以小弟观之,兄长之才不下田沮,此去必能登顶黄金阙。不知兄长因何半途折返?”张逊急忙追问。
    审配傲气自生:“北上黄金台时,车夫滔滔不绝。言,四方馆长曾口出‘八分田沮’。愚兄听闻,这便下车自回。”
    “何为‘八分田沮’?”逢纪亦忍不住相问。
    “八分,乃指十之八也。意为,蓟国得田沮二人,冀州才气已十去其八矣。如此说来,田沮各占四分,想我审配莫非之占其二?四方馆长如此轻视,何须再去!”审配掷地有声。
    “这……”张逊瞠目结舌。
    须臾,逢纪一声长叹,举杯相敬:“正南高洁,纪五体投地。”
    审配亦举杯回敬:“高洁愧不敢当。配,不过是胸有一缕河北耿烈之风,断不能弃也!”
    “说得好!”张逊亦举杯:“诚如兄长所言,我河北名士岂能丢了气节风骨。这黄金台不去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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