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个多小时,林杰也没有想到,究竟用什么方式,什么言语,向林淼说这件事情,能让她比较平和的接受这事。
    无奈之下,他决定暂时放下此事,和秦刚一起,吃过味同爵蜡的午餐之后,又匆忙赶到了附属医院。
    走进整形科的一间病房,林杰就看到崔珊珊盘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个画板,正在写写画画,而魏欣正依靠着墙壁玩手机。
    看到林杰,崔珊珊丢下手中画板,立时从床上跳下来,期待的问:“林专家,整容效果图做好了?”
    魏欣也收起手机,身体站好,朝林杰点头招呼。
    “做好了!”
    林杰回了崔珊珊一声,又朝魏欣颌首相应,然后从随身文件包里取笔记本电脑。
    这时,他注意到,丢在病床上的画板上,是一个用彩笔描绘的简单人形,问:“崔珊珊,你这是在做设计图?”
    崔珊珊嗯了一声,道:“在你的庆祝宴会上,认识了几个人。有一位于沫沫,过几天要参加一个电视节目的录制,我帮她设计一个造型。”
    “林专家,这个于沫沫是你的朋友?”
    林杰一边开电脑,一边道:“是我的朋友,你帮她好好的设计一下。她闯出了名气,火了,你也会跟着沾光的。”
    “于沫沫的台风和形象都不错,外貌也有辨识度,有火的潜质!”
    说到这,崔珊珊就叹了一口气,说:“不过这一行,光有潜质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有贵人赏识提携才行。”
    “林专家,您可以多帮帮她的。”
    林杰横了她一眼,说:“我只是一名医生,隔行如隔山,怎么帮?”
    他打开一个软件,调出一张文件,把电脑递给崔珊珊,“这就是你整容之后的样子,仔细看一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赶紧的提出来。”
    这个整容效果图,是林杰使用附属医院整形科专门开发的一套分析软件做出来的。
    只要输入一个人的面部三维扫描数据,这个软件会自动生成几种术后效果图,并给出相应的手术方案。
    主刀医生可以选择其中一个方案,并在其基础上进行修改。
    林杰没有使用这个功能,直接在崔珊珊的原始三维立体图上,通过参数修订,鼠标拖动等方式,制作出了一个术后三维效果图。
    “林专家,林专家……”
    崔珊珊抬起头看着林杰,声音发颤的问:“我真的……可以变成这个样子?”
    “乍一看,与珊珊你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越仔细看,就越不不像。你看这眼睛……”
    凑过来和崔珊珊一起看效果立体图的魏欣,开始找茬,“这图上的眼睛这么好看,根本就不像是珊珊你的眼睛,还有这灵巧的鼻翼,这下巴……”
    “这效果图,怎么看都像是拿一张电影明星的图片PS的。”
    “哎呀,欣姐,你别乱说话,好不好?”
    崔珊珊有些着急了,喊道:“我做的可是整容手术,如果五官还和原来的一样,我干嘛要受这份罪。”
    魏欣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火了。
    只是一看这效果图,崔珊珊原来平淡无奇的容貌,一下子就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说是土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一点都不过。
    魏欣隐藏住心中的那份嫉妒,带着歉意说:“林杰,我不是质疑的意思,只是这个效果图真的就像电影明星那样漂亮。”
    “这个效果,真的可以实现吗?”
    林杰语气淡淡的道:“这只是理想化的整容效果图。”
    “在手术过程中的很难实现,像预设中那样精准化的细微操作,还有脸部肌肉恢复的差异,一些不可控的炎症,再加上一些不可测的情况,如恢复期的饮食,心情等等的影响。”
    “这就造成实际整容出来的效果,与效果图相比,肯定会有差异的。”
    “那差异能有多大?”崔珊珊和魏欣异口同声的问。
    林杰沉吟了一下,说:“这个很难给一个准确的衡量,比如说……”
    “实际效果出来,眼睛的整形或许与效果图差异不大,但是鼻翼的整形却可能出现较大的误差,或者恰恰相反。”
    “综合衡量的话……”
    林杰给出了一个保守的说法:“我可以保证九成的相似性吧。”
    他接着解释道:“这主要是由于崔珊珊你的面骨结构比较好,五官虽然都有瑕疵,但都无需大动刀。”
    “我只需要改刀一些面部肌肉的纹理走向,切削一些肌肉和骨骼,无需注射或填充一些容易变形的外来物,就能实现上述的整容效果。”
    “九成的相似性!九成的相似性……”
    崔珊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立体效果图,自语了几句,忽的用力一拍巴掌,道:“林专家,我对这份效果图很满意,非常的满意,满意的不得了。”
    “林专家,我没有任何的修改意见。”
    “你确定?”林杰追问道!
    崔珊珊重重的点头,道:“百分之百,百分之一万的确定。”
    林杰颌首道:“那好!我再给你说一下,明天一块进行的试验手术。”
    “我会通过腹腔镜手术,从你的腹膈膜上取下约两厘米长、半厘米宽的一块膈膜,移植到你那里。移植成功之后,会有两到三周的观察和试验时间。”
    “这个阶段,你会经受到很多的不适,如长时间的疼痛、行动不便等。”
    “还有……”
    林杰重点强调道:“你还要做好成为小白鼠的心理准备,你不仅会被众人参观,还会经受各种各样的测试。”
    “这其中,各种尴尬的性活动测试,可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点,我希望能够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崔珊珊轻轻一笑,说:“在这里,您们都是医学专家,我是您们的试验对象。”
    “您们虽然对我做各种试验,但是您们不会看不起我,更不会嘲讽我。”
    “林专家,您或许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受过了太多人的歧视、排挤、嘲讽、谩骂,甚至是殴打。”
    “如果我没有一颗大心脏的话,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崔珊珊认真的说:“林专家,您请放心,我这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样的话,你就安心准备明天九点开始的手术吧……”
    出了病房,林杰又去了整形科,与科室主任关一凡商议了明天手术的一些具体问题……
    四点半左右,林杰出了医院大楼,坐上了辉腾车。
    秦刚发动了车子,询问道:“回家吗?”
    林杰想了一下,决定道:“去可馨的公司。”
    来到了滨海下江区的中恒大厦,已经是近五点半,林杰刚步出电梯,就看到林淼抱着两包A4纸从一间办公室里出来。
    看到林杰,林淼小跑着过来,高兴的问:“哥哥,你是来接我下班的吗?”
    林杰掏出纸巾擦了擦她鼻尖上的汗水,道:“我来找可馨谈一件事情。”
    林淼哦了一声,接着问:“哥哥,你是不是要和可馨姐过二人世界,一起吃晚饭啊?”
    察觉到林淼心情有些回落,林杰摸了一下她的头顶,说:“淼淼,这次我要和可馨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吃饭。”
    “我知道了。”
    林淼笑道:“可馨姐就在办公室,你去找她吧,我还有两件事,要赶在下班之前做完呢。哥哥,我先去忙了。”
    看着林淼小跑着进了一间办公室,林杰才抬步来到安可馨的办公室前。
    与小秘书邹曼青点头示意了一下,林杰推门而入,就看到安可馨拿着座机电话,正语气严厉的训斥对方。
    林杰来到会客区坐下,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茶,静静的品茶。
    等了五六分钟,安可馨才过来,嗔道:“阿杰,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今天的事情有些多,你要等我一些时间,才能一块去吃晚饭。”
    林杰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缓缓的说:“工作先放一放吧,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谈。”
    安可馨微微一怔,挨着林杰身边坐下,关切的问:“阿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杰喝了一口茶,沉吟了一下,道:“事情还要从去年的平安夜说起……”
    听出林杰的语气很沉重,安可馨心中一沉,说:“去年的平安夜,我知道的,那一晚我的手表还被偷了。”
    “我清楚的记得,你是和淼淼一起出了酒吧的。”
    林杰颌首道:“是的,我和淼淼一起出的酒吧,在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我和淼淼就被人给迷晕了……”
    “啊,迷晕?”
    安可馨大惊失色,用力的抓住林杰的手,问:“阿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无论任何事情,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林杰脸上挤出一些笑容,反握了一下安可馨的手,道:“是发生了一件事情,但不是你想的那么可怕……”
    当下,林杰就把一晚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在安可馨满脸的震惊中,林杰接着道:“当时我就猜测,这可能是父母所为,所以我就请孔明清大哥帮我调查。”
    安可馨小心的问:“阿杰,你这是查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林杰面容苦涩的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父亲是谁了。”
    他又把上次去京城给钱姓前首长治病,与一个年轻女子的谈话讲了一遍,“对照了一下细节,我可以确信,我和淼淼的亲生父亲,原来是京城谢家之人。”
    “这位亲生父亲,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不仅不认我们,反而迷晕了我们,还偷偷取了我的骨髓来治病……”
    林杰嘲讽的道:“这样的狗屁父亲,我是绝对不对认的。”
    “我把这事藏在了心中,谁也没有告诉,淼淼更是一点都不知情。”
    “但是现在,这件事估计要瞒不住了。”
    安可馨伸手抱住了林杰的肩膀,问:“阿杰,这是谢家人来找你了?”
    “没有!”
    林杰摇摇了头,说:“我今天才知道,我和淼淼的身世,在京城不少人那里,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只不过,他们都在等着谢家那个老家伙病死,所以才没把这件事给捅出来。”
    不等安可馨询问,林杰把上午从邵德曜那里了解到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即便是一个再好再完美的家庭,抛弃了我和淼淼,我都不会认的,更何况是这样不堪的谢家。”
    “我只是担心淼淼……”
    林杰心痛的道:“我知道淼淼一直幻想着,父母是因为某一个情不得已的原因,才不得不离开了我们。”
    “她一直期待着,某一天父亲和母亲能够回来……”
    “其实,我之前也一直有这样的幻想的……”
    说到这,林杰忽然就鼻子一酸。
    他急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给淼淼说这件事。”
    “淼淼一直过的很苦,爷爷去世之后,一直是她支撑着家,这个美好的幻想,就是她的精神支柱了。”
    “如今,这个精神支柱也要被打破了……”
    安可馨就看到晶莹的泪水,从林杰指缝间渗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林杰流眼泪。
    在她心中,历经艰难困苦的林杰,就好似柔弱的芦苇,虽随风起伏,却韧性十足,永远不会倒下。
    看到如此伤心的林杰,安可馨也是眼圈一红,把林杰揽在自己怀中,安慰道:“阿杰,阿杰,不要伤心,你和淼淼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们了。”
    “有我,有爸爸,有可梦,有笑笑姐,还有很多很多的人爱着你们……”
    这件事憋闷在林杰心中许久了,压抑的十分难受。
    在安可馨面前这么一说,林杰感觉心情舒畅了一些。
    然则,这情感的闸门一松,就再也关不上了。
    林杰想起了从小到大那么多难熬的过往,想起了去世的爷爷和奶奶,想起了一起苦苦煎熬的淼淼,想起了自己幻想中的爸爸和妈妈的形象,想起了现实中的谢家……
    一股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从身体内猛然爆发出来,林杰再也压不住,在安可馨的怀中呜呜的哭了起来。
    刚开始,林杰还努力压制着哭声,
    慢慢的,这哭声就越来越大,林杰似乎把要过去那么多年积累下的苦难辛酸,全部哭出来似的……
    安可馨感受到了林杰哭声中的伤心,紧紧的抱着他,默默的陪着他一起流眼泪……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
    林淼急切的走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立时眼圈一红,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害怕的问:“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千万别吓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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