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来到滨海大学附属医院,已经是上午十点一刻。
    来到医院的眼科区域,林杰一眼就看到了,坐着检测室外休息区的陈石、谭问兰两人。
    他发现,陈石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有半点喜色。
    难道是检测结果很不理想?心生疑惑的林杰,走了过去。
    谭问兰看到了林杰,立时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尴尬的迎了一步,轻声解释:“林杰,你好!实在不好意思,我哥哥心急孩子的伤情,也是四处联系专家医生。”
    “他通过一个老同学,联系上了王飞章博士。现在,王博士正带着我外甥在检测室做详细的检测。”
    “王飞章博士?”
    林杰对这个人名,可是没有半点印象,看向了缓缓起身的陈石。
    “他是滨海市慧明眼科医院的院长,之前是这里的眼科主任。后来他就离职了,自己开了一家专科医院。”陈石有些不情不愿的介绍道。
    单听这介绍的语气,林杰就知道,陈石与这位王飞章博士不怎么对付。
    这位王博士曾经担任过附属医院的眼科主任,那医术自然也是可以的。
    林杰忍住心中的不舒服,挤出些许笑容,似乎不在意的说:“谭博士,有王专家出马,想必这里就不需要我了。”
    他望向陈石,试探性的问:“陈教授,那我们……”
    谭问兰自然看出林杰心生不满,弯腰请求道:“林杰,林杰,这是我们的不对,不该四处联络其他医生的。请你体谅一下我哥哥的心情,请不要离开……”
    所谓关心则乱,此时的谭问兰,哪还有一丝心理专家,掌控人心和局势的从容不迫,就是一个牵挂亲人,心忧不己的病人家属。
    看到她这个样子,陈石有些怜惜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林杰,这个王飞章的本事,有倒是有,但也就是那样。”
    “只是这几年,通过各种广告,他被吹嘘的有些无边无沿,很多无知的眼科病人,就以为他就是国内眼科第一人了。”
    “林杰,等一等吧,估计他搞不定的。正好,由他来做这个检测,还省了你的功夫。”
    见陈石都这样说了,林杰只好在谭问兰的千恩万谢中留了下来。
    他在陈石身侧坐下,问:“颅脑核磁共振的检测结果如何?”
    陈石回道:“我仔细看过了,伤者大脑的视觉区域,没有出现损伤痕迹。”
    林杰心情稍微一松。
    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了,大脑作为人体最复杂的器官,许多伤势仍然是外科医生的禁区,只能靠人体的自愈来慢慢恢复。
    三人在此等候了约半个小时,就见一个大鼻子老人,在几名青年医生的簇拥下,走出了眼科的检测室,大步而来。
    谭问兰立时小跑着迎了上去,急切的问:“王博士,我外甥情况怎么样,有希望复明吗?”
    王飞章沉声道:“经过我的多番检测,又使用光电探针进行一点一毫的光感应刺激检查,我可以确定,右眼的视神经,是在间脑处中断的连接。”
    “这个位置……”
    他缓缓的摇摇头,一脸同情的道:“谭博士,我很抱歉,这个伤势我无能为力。”
    “多注射一些营养神经的针剂养着吧,或许会出现奇迹,也说不定!”
    谭问兰一时有些怔住,喃喃道:“他才十八岁,左眼眼球爆裂摘除,右眼也看不到了,他这是要一辈子与黑暗为伍了。”
    王飞章的话,林杰也听到了。
    看到谭问兰伤心难过的模样,他只能是保持同情。这样的伤势,他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
    王飞章越过谭问兰,走向了陈石,笑道:“老陈,听说你儿子终于回国了,恭喜恭喜啊!嗯,只是别忘了叮嘱一下,你那个宝贝儿子,不要再去骚扰我女儿了。”
    “现在我女儿一家三口,过的非常幸福,不想因为过去的事情,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陈石的脸色,顿时变得比锅底还黑,咬着牙说:“我会告诫他的。”
    这内容很是丰富呢,林杰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准备回去问一问安可馨。
    王飞章把目光转向林杰,赞许的说:“我知道你!”
    “小伙子,你真的很厉害,让我都感到惊叹。但是惊人的天赋,只代表一种可能,不代表一定能够实现,不然就不会出现伤仲永的事例了。”
    “小伙子,千万不要忘记勤奋和努力!”
    这位王博士说的话,真心没错,林杰只得虚心接受,“谢谢教导!我不会忘记努力的。”
    王飞章又把目光转向陈石,说:“老陈,说真的,我真的很羡慕你呢!”
    “老了老了,让你捡到了一块无价的瑰宝。只要他按部就班的成长起来,将来在各种会议上发言,第一个要感谢的人,那就是你了。”
    “这一下,你终于要出名了。”
    这话说的看似没有毛病,却是有讥讽陈石碌碌无为的含义。
    陈石眼神一凝,反击道:“再怎么说,林杰也是我的学生,他如何感谢,我承受得起。”
    “不像是某人,四处花钱,请人写软文打广告,自己吹嘘自己,弄得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王飞章倒是出奇的没有生气,哈哈一笑,道:“惭愧惭愧,商业手段,不得不为而已!老陈,林杰,再见了。”
    说罢,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站在一旁,恢复了一些精神的谭问兰,带着点点希冀,问:“林杰,你有没有什么治疗方法啊?他才十八岁,就左眼爆掉,右眼失明。”
    “这可不是先天性的失明,这种突然而至的双目失明,会令他承受不住的。”
    林杰摇头道:“谭博士,虽然我很同情,但这种情况,我也没有办法的……”
    忽然之间,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立时转身朝就要进入电梯的王飞章等人,喊道:“王博士,请等一下!”
    王飞章停住,转身,等林杰跑到近前,轻声问:“林杰,你有什么事情?”
    林杰急切的问:“王博士,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对伤者左眼,进行视神经的检测?”
    王飞章就是一皱眉头,说:“他的左眼已经摘除,再检测视神经已经没有必要了啊!”
    林杰沉吟道:“如果他的左眼视神经完好,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另一种治疗方案……”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飞章的双眼陡然爆出光彩,道:“你是说……眼睛移植?”
    说完这话,王飞章也没等林杰回应,迈开腿就跑向了检测室!
    这一去就是近一个小时!
    在谭问兰焦急不安的等待中,检测室的门再一次打开。
    此次出来的人,除了王飞章,跟随他的几个青年医生外,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之上,身上头上,还有双眼部位,缠着不少纱布的伤者。
    推着他的,是一位面色憔悴的中年人。
    此外,跟着王飞章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穿着附属医院医生服,正值盛年的男医生。
    王飞章神采飞扬的道:“谭博士,老陈,林杰,经过详细检测,伤者左眼的视神经完好无损,这样情况下,可以尝试一种风险很大的治疗方案,把伤者的右眼移植到左眼!”
    “我现在就把伤者带到慧明眼科医院,准备进行这一次史无前列的手术!”
    “什么?”
    陈石立时就怒了,喊道:“他可是附属医院的病人,这个手术设想也是林杰提出来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的抢病人?”
    王飞章一耸肩,一摊手,轻声笑道:“如果梁主任认为附属医院的眼科,有实力进行这一例眼球移植手术,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眼睛虽小,却是一个极其精密而复杂的器官。
    它的视神经极为密集,如果是后半段被切断,根本难以接活,只有前半段的前端,能明显看到视神经细微分叉的情况下,才可能被一一接驳,但也是难度极大。
    而且,眼睛要接驳的血管也非常的细,缝合困难。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一例手术无须考虑排斥反应等问题。
    总体来说,这是一例难道极大的手术,林杰估测自己出手,也就是有两三成的成功可能。
    被点名的盛年医生,梁主任有些遗憾的说:“陈教授,目前我们眼科,还没有这个实力。”
    “这……这……”
    陈石是干着急,也没有办法,林杰的实力是不好当众宣之于口的,他看向谭问兰,说:“你是病人家属,这件事情,最终还是由你来决定!”
    只是谭问兰还未出口,那个推着伤者的中年男子开口了,“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最有发言权。王博士的手术方案,虽然非常的危险,成功率也不高,但这是孩子复明的唯一希望。”
    “所以,我们决定去慧明眼科医院做这个手术。”
    谭问兰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话,只是抱歉的看了看林杰和陈石。
    陈石还想说话,却被林杰拉了一拉,只得闭口不言。
    待王飞章带着伤者等人一起离开,陈石终于忍不住怒气,发泄道:“可恶!可恶!气死我了!”
    林杰轻笑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应该高兴才是!”
    “这一次,你算是还了谭博士的人情。至于这个眼球移植手术,我实话告诉你,我最多也就是一两成的把握。”
    “王飞章博士失败了,没事;我失败了,后果就不好说了!”
    陈石一想也是,但还是忍不住问:“这个手术可是难得的一个挑战机会,你甘心吗?”
    林杰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甘心又能如何,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没有行医资格,做事情有些束手束脚。”
    “而且我也太过年轻,在关键时刻,他们最终相信的,还是那些所谓的专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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