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扶着老妇人,一起朝前走去。
    平行世界的侵蚀……职责……
    老妇人的话让他暗暗留神。
    记得当初,地之造物者也为了阻止深渊怪物夺取天地双剑,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地之造物者所说的是阻止那些深渊怪物获得永恒深渊兵器,防止有人进入平行世界。
    ——地之造物者并未谈及平行世界的侵蚀。
    顾青山想了想,索性问道:“女士,我有一个小小困惑。”
    “你说吧。”老妇人道。
    “您说您的职责是抹去平行世界的侵蚀,可我从未发现平行世界与我们的世界有任何交汇,难道平行世界也是一种威胁?”顾青山道。
    “不是威胁,”老妇人看着顾青山,在他眉头松开的时候补充道:“而是末日。”
    “末……日?”顾青山困惑的道。
    对方是元素精灵之王,是永恒存在于时空的精灵,顾青山相信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随意说谎。
    老妇人没说话,只是伸手在面前一抹。
    虚空散开。
    所有景象顿时出现在顾青山面前。
    盛大的宴会正准备举行,而他与老妇人站在宏伟如教堂的王庭观礼台上,一同注视着下方浩浩荡荡的人群。
    元素精灵们感觉到了王者的到来,纷纷停下歌舞宴饮,齐齐屈身朝高台上的老妇人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玩的开心。”
    老妇人朝下方挥手致意,笑眯眯的道。
    忽然一声尖叫传来:
    “那个少年,我刚才见过他!”
    这是之前的那名水元素精灵的声音。
    老妇人露出揶揄之色,朝顾青山道:“她看上去有些后悔。”
    顾青山礼貌的道:“她只是因为见到您而有些激动。”
    “你觉得她美吗?”
    “美。”
    “当然,水精灵的容貌身姿是最出色的,恩……我忽然发现你距离自在天王境也不算远了,要不要我赠予你一个水精灵眷属?”
    “……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我有心爱的姑娘了。”
    老妇人来了兴致,低声道:“水精灵可是最契合人类的元素精灵,可以帮你生几百个儿女,你完全可以娶她回去——这件事其实我可以做主。”
    顾青山整个人僵住,勉强说道:“可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而且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恩,也对,现在的你确实不适合成家。”老妇人惋惜的道。
    顾青山松了口气。
    老妇人带着他一同退出高台,慢慢朝后面的王庭走去。
    “行了,让他们自己去玩吧,我们来讨论一下刚才你的问题。”老妇人边走边说道。
    “是的,尊敬的女士,我对于平行世界有着一些困惑,因为地之造物者一直在阻止深渊的怪物们获得天地双剑。”顾青山道。
    “孩子,你的记性怎么样?”老妇人忽然岔开话题,问道。
    顾青山怔了怔,答道:“还不错。”
    “那你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那就太久远了,我只记得一些。”
    “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游泳?”
    “您知道?是的,正是那样,大概是我六岁那年夏天的事。”
    “那年夏天还有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事情吗?”
    顾青山露出回忆之色,半晌才道:“我记得好像当时多个国家签署了机器人公约,泳池边的公共光幕上,每天都在放这个内容。”
    老妇人拍拍手,高兴的道:“让我们来看看你六岁那年夏天的情况。”
    随着她的话语,整个世界全然散成沙砾,从两人的四周消失。
    两人出现在另一个场景之中。
    烈日如火。
    天气炎热。
    顾青山看着年幼的自己赤着上身,穿着一条可爱的游泳短裤,正在游泳池边坐着。
    游泳池旁边建筑上的大光幕上,正放着激烈的体育比赛。
    泳池边,不少人都注视着光幕,一边喝着啤酒,一边为自己喜欢的球队鼓劲。
    年幼的顾青山也一边用脚踢水,一边看着光幕上的比赛。
    老妇人道:“我好像没有看到什么机器人公约的新闻。”
    顾青山肯定的道:“大概要等比赛完了,才会放映,我记得清清楚楚,他们肯定会放关于机器人的事。”
    老妇人呢喃了一句咒语,微笑道:“我们让时间过的快一点。”
    ——就像按下了快进键,整个游泳池附近的人快速的移动,时间流逝。
    不知不觉,公共光幕上一闪。
    “现在插播一条重要新闻。”
    “全世界机器人公约已经缔造成功,请看详细内容:”
    画面上,世界各国元首坐在会议厅,开始联合发布消息。
    “我们缔造了此项公约,以防止机器人……”
    他们的声音从光幕中传来。
    不知为何,顾青山看到这一幕,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您看。”
    他指着光幕,对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笑道:“恩,我看到了,这很好,你们转了个弯,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
    “但是,现在我们需要观察的,并不是你记忆中的新闻,而是——”
    老妇人拍了下手掌。
    光幕上的声音消失。
    那位发言的国家元首保持着慷慨激昂的神情,挥舞的手臂停留在半空不动。
    泳池四周,每一个人的动作都陷入了停滞。
    有人正在舔着手中的冰激凌;
    有人高高跃起,朝着水中跳去,身子悬空停止不动;
    有人在打哈欠,嘴巴大大张开;
    有人正在划水,四溅的水滴凝滞在空气中。
    “这是时间截流?”顾青山问道。
    “不,这是时空静止一类的术法——算是我比较擅长的小戏法。”
    老妇人一边回答着,一边指向四周:“现在我要考考你了,你去仔细看看周围这些人,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顾青山怔了怔。
    不对劲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对方说了,顾青山只得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朝着泳池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四周。
    泳池正常,
    人群正常,
    建筑物正常,
    光幕和各类设施都正常。
    顾青山再次确认了上述情况,转头望向老妇人。
    老妇人面上笼着沙巾,顾青山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能感觉到她不置可否的笑了下。
    这样的态度,便说明此地真的有问题。
    这只是过去岁月之中无比寻常的一幕,又怎么会存在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青山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继续绕着游泳场走着。
    他将神念发散出去,扫过整个游泳场。
    泳池正常,
    人群正常,
    建筑物正常,
    光幕和各类设施都正常。
    等一下……
    顾青山突然停住脚步,望向一名年轻男子。
    这名男子相貌普通,穿着泳裤,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正靠在椅子上,观看着公共光幕上的内容。
    他似乎有些激动,一只手狠狠的握着拳,正要大声喝彩。
    喝彩?
    顾青山端详着这名平凡的男子。
    他不由自主的来到男子面前,凑近观察男子。
    尽管神念已经让顾青山看得足够清晰,但他仍然忍不住要这样做——似乎不这样做,就无法说服他自己。
    顾青山望着男子,身上渐渐涌起一股寒意。
    不对……
    顾青山打了个激灵,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摄住了他的心脏。
    他霍然转身,望向公共光幕上的景象。
    ——在公共光幕上,那名国家元首依然作出演讲的姿态,挥舞的手臂悬停在半空。
    没有错!
    确实是机器人公约的新闻!
    顾青山回过身,再次面对年轻男子。
    男子的表情带着些许期待,正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
    男子已经准备好发出欢呼和喝彩声。
    在他的瞳孔中,微微映照出光幕上的景象。
    想从人的瞳孔中获取一副光影景象,需要借助专门的设备,才能完全看清楚。
    但顾青山凭借着神念,完全能将对方瞳孔中映照出的光幕景象看清楚。
    在男子的瞳孔中,一群运动员激烈的争夺着那个球,他们在为比赛的胜负作出最后的拼搏。
    在男子的眼中,并不存在什么机器人公约的新闻。
    顾青山忍不住后退几步。
    他全力放出神念,扫过整个游泳场。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真相。
    明明光幕上正放着新闻,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依然在看着球类比赛。
    顾青山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明明同一个时空之中,机器人公约这种关系到整个世界发展走向的新闻正在播放,但为什么有些人根本没看见?
    这诡异的一幕超出了他对世界的认知,颠覆了他的记忆。
    ——假如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都靠不住,那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顾青山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着镇定。
    老妇人端详着他,见他如此冷静,便有些满意。
    这种程度的真相,足以毁掉一个人的意志,而这个小家伙看上去比大多数存在冷静多了。
    老妇人颇为满意的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小家伙,难怪地之造物者要让我看看你。”
    顾青山走回来,恭敬的道:“女士,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反问道:“你记得一开始我们在聊什么吗?”
    顾青山怔了怔,不由回想起来。
    是的,这位尊贵的元素精灵之王甚至亲自出手,帮他抹去了平行世界的气息。
    刚才两人正在说平行世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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