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没有说话。

    程季真眼里那些许的微光,就那么一点一点黯了下去,片刻后道,“你知道陈竞由前两天出差去哪儿了吗?”

    唐霜摇摇头,工作上的事她又不懂,他也不会主动和她说。

    再说了,通过两个月的观察,她发现陈竞由是个把工作和生活划分得很清晰的人,原则性极强,去哪儿也不会跟她报备。

    只是听程季真这话的意思,还有什么是跟她相关的。

    正疑惑,就听他说,“他去找了一个女人。”

    唐霜哦了一声,程季真道,“这个女人曾救过他的命,他找了她许多年,前些天突然有了消息,说是找到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他是去求证的。”

    唐霜又哦了一声,程季真皱眉,对她的态度感到困惑,但还是继续说道,“无论如何,一个女人能在一个男人心里住上十年而没淡忘,甚至不远千里去求证,都说明这女人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唐霜想了想,“你想说明什么呢?”

    程季真平定道,“我想说,在感情方面,他的情况远比你想的复杂,你该慎重一些。”

    唐霜停下步子,趴在江边的栏杆上,沉默地望着远处的渔船。

    她倒不是很在意陈竞由去找人这事儿,都说了是救命恩人,那放在心里是理所当然,别说放十年,就是放一辈子也不为过。

    她只是奇怪程季真说这话的意图,怎么听都有点离间她和陈竞由的意思,莫非他还对她存有心思不成。

    不过,这个想法她不想去求证,都过去那么久了,就让它结束吧,她不想把感情的事弄得太复杂。

    程季真低头看着唐霜,轻声问,“为什么非要去惹孙祖昊?”

    唐霜一怔,他也知道这事儿了?

    慢慢转身看着他,“我姐姐唐雪,你见过的,你曾说过她是个好姑娘,可这个好姑娘被孙祖昊害死了,她到死都是爱着那个混蛋的,可他呢,娶妻找小三样样不误。”

    唐雪的事程季真是知道的,他们那圈子里谁也没当回事,不过是个为情自杀的傻姑娘,哪会想到唐霜如此在意。

    不过他也不好劝她,只道,“今后离他远点,他不是你惹得起的。”

    唐霜呵了口气,没有说话。

    程季真继续道,“他们家几代为国捐躯,就剩下他这么一颗独苗,一出生便定好了路,须臾不可偏离,他是容不得身边有异己存在的,虽然你不起眼,可在他眼里也是钉子,今天你举报他,是触了他的底线,他那么对你也不过分。若你不是陈竞由的人,说不定已经在这江里了。”

    这话唐霜是相信的,她也后怕,可只要想到唐雪,她就什么也不顾了。

    程季真见她不吭声,又说道,“这事儿显然是背后有人在操作,想借你的手一箭双雕,举报不成至少让他和陈竞由反目。但谁都不是傻子,这里头的道道一看就明白,他也不会真跟陈竞由翻脸,打一场就是发泄发泄不满。”

    话说到这里,唐霜瞥了眼手机,“那我们回去看看吧,我不想他受伤。”

    程季真笑道,“用得着这样着急?说不定两人正把酒言欢呢,男人的事你就别管了。”

    唐霜想说点什么,想了想终是没说,低低叹了口气。

    程季真看着她,“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唐霜正要说不用,电话响起来,是苏晓打的,“霜,你在哪儿呢,可不可以来我家陪我啊?”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我爸妈在医院照顾小海,我一个人在家害怕,今天帮小海拿药,走错了路,跑到太平间去了,吓死了……”

    “好。”唐霜立刻答应下来,正打算和程季真告辞,他突然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去哪?我送你。”

    到苏晓家已是午夜,苏晓是真吓坏了,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整个屋子亮得跟大白天似的。

    见到唐霜,苏晓一下扑进她怀里,“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一具出车祸的尸体,断胳膊断腿儿的,吓死我了,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

    唐霜摸摸她的头发,“那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苏晓摇摇头,“不吃了,一想到那个画面我连水都喝不下。”

    唐霜脑补了一下那种画面,的确可怕,狠狠甩了下脑袋,“不想吃东西那就睡觉吧,我陪你一块儿睡。”

    苏晓一撇嘴,感动得快哭了,把她抱得更紧,“霜,有你真好。”

    两个人躺在松软清香的被窝里,说着心事。

    苏晓问唐霜,和陈竞由处得怎么样,唐霜也没说太多,正想把碰见旧爱程季真的事告诉她,苏晓忽然说了件事,叫她狠狠惊了一把。

    苏晓说,她爱上了邢铮。

    她用的是“爱”这个字,而不是喜欢。

    唐霜微微一顿,侧目看着苏晓,“可你才和小火分手啊,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

    苏晓不以为意的说,“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你说你和陈竞由好了,是不是就很少提起那个什么、什么季真了?”

    唐霜蹙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今天看见程季真本人,心跳还是很快,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也许,她还没有把他从心里彻底的清除干净。

    正想着,苏晓问她,“你和邢大夫是怎么认识的呀?他怎么会这样死心塌地的帮你?”

    死心塌地?唐霜对这个词深感困惑,“救死扶伤难道不是医生的天职么?”

    苏晓道,“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没错,可小海的病即便肿瘤医院的教授都表示无能为力。邢大夫才多大年纪,还不到三十岁吧,能有多少临床经验呢,这样的手术他也敢接,那可不是冒险么!”

    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我听护士说,风险大的手术他是不接的,可为了小海的病,他每天都在查资料做实验,只休息几个钟,大部分时间都在解剖室里,用了好几具尸体,就为了手术顺利,不是每个大夫都会这样的……”

    唐霜越听越觉得疑惑,“不会吧,我和他才刚认识。

    苏晓有些担忧,“你说,他会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啊?”

    唐霜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人家见过的美女多了去了,哪里会一眼相中我,再说他知道我跟陈竞由的事,他们是熟人,不好挖墙脚的。”

    苏晓看上去还是有些疑虑,又问,“那他要是真对你有意思,你会不会喜欢上他?”

    这是什么问题?唐霜赌咒发誓说她不会,苏晓这才甜甜的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怎么着,你还想主动追他呀?”

    “有什么不可以?”苏晓抱紧了公仔,“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那么优秀的男人,可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了,就算最后得不到,只要我努力过,也不会后悔对不对?”

    “有道理,那我祝你成功。”

    “谢谢。”苏晓一脸幸福的枕在唐霜肩上,“你以后得多帮我打听一下邢大夫的喜好,不过先别告诉他我喜欢他这事儿,让我好好准备一下,给他个惊喜!”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个人聊着聊着,很快沉到梦里。

    苏晓的梦里,邢铮用一堆人脑摆出一颗心的形状向她求婚,把她吓得半死,出了好多汗。

    而唐霜的梦里,却是陈竞由和程季真剑拔弩张为了她决斗,一个佩剑,一个戴刀,刀光剑影,厮杀得难解难分,她焦急的在一旁喊着住手,却无可奈何,直到陈竞由一瞬刺向程季真的喉咙,她猛的飞身去挡,那锋利的剑刃就刺入她的心脏,顿时血花四溅……

    唐霜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手重重按在心口,仿佛那一剑真刺在她心上。

    太真实了,真实得隐隐作痛。

    都说梦是意识的映射,难道她潜意识里希望有人为她争风吃醋,甚至拔刀相向不成,不会吧,她有这么虚荣吗……

    还有人说梦是预兆,预示着未来将要发生的事,那就更荒谬了,陈竞由那么理智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脑洞真是太大了。

    “霜,你怎么了?”苏晓搓了搓眼睛,撑着坐起来,看着一头冷汗的唐霜,“做噩梦了?”

    “嗯。”

    苏晓道,“我也做噩梦了,梦见邢大夫送了我一堆人脑子,还摆出一颗心的形状跟我求婚,你说可怕不可怕。”

    唐霜扑哧一声笑了,刚还说自己脑洞大呢,这儿还有个更大的,“行啦,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觉,啊!”

    苏晓想问她做了什么噩梦,但想想太晚了,也就躺了下去。

    唐霜揉着跳个不停的胸口,那隐痛似乎真的存在,好奇怪……

    见她还不睡,苏晓拿过一旁的闹钟,“还不到凌晨四点,快睡吧,明早我得给我爸妈送饭去。”

    “嗯,”唐霜这才拉了拉被子准备睡觉,谁知门铃响了。

    叮铃叮铃的连响了好些声儿,带着怒气似的。

    苏晓一下又坐起来,“谁啊?凌晨四点造访……不会是入室抢劫吧?”

    两个人都有点紧张,相互对视了一眼。

    唐霜说去看看,苏晓点点头,各自披上一件外套,小心翼翼朝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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