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语嫣下的钧旨便一定能查到,果然陈彤在秘书省的存放处找到了一张黄绢,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躬身放在赵祯手边的几案上小声道:“启奏官家,这是皇后娘娘的凤旨,乃是年前所发……”

    陈彤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猛然想起这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当初他可是在一旁的,而这事关乎朝廷……

    赵祯拿起柔软的黄娟,上面清楚的记载她的命令,居然还调遣武备司的禁军协助使用火药弹开山,这真是有些胆大,拿起黄绢对:“你便说说为何要这么做?”

    王语嫣抿了抿嘴道:“牛尾山上都是石头,而铺水泥路也需要碎石,臣妾便想起丁相公的故智,调遣武备司的火药开山的同时不但减少了路程的长度,还能减少石料的运输,我王家已经被这条路给耗得筋疲力尽了!”

    赵祯笑道:“你王家当初是为何接下这路的?还不是看好它未来的收益?即便你父亲是朕的丈人,也不能擅自改变朝廷的计划,等着吧,本就有不少眼红的人这下要扑出来撕咬了,还有些反对的朝臣更是要上谏,王蒙正平日里看着精明,怎么会出此昏招?路越长王家将来赚的越多啊!”

    王语嫣不解的问道:“为何?”

    “因为道路越长,沿途的车辆便越多,自然收的钱便越多,从郑州管城到东京城,路上有多少的城镇?来往的商贾又有多少,而路则是一直都在,只要保护的好,十几年都没问题,想想这十几年王家从路上赚到的钱有多少?当初朕不是掏不起这个钱,而是希望王家带头能使得更多的商贾开始投资大宋的水泥路,你王家要是出了事,朕只能把其他的道路交给别的商贾去做了。”

    王语嫣岂能听不出赵祯话中的软硬兼施,俏脸涨的通红,抿了抿嘴道:“臣妾以后再也不搀和王家的生意了,请官家恕罪。”

    赵祯苦笑着摇头道:“这话你早就说过,算了关心家人无错,但你应该实现找朕说才是,下不为例为朕更衣!”

    多保真笨拙的帮助赵祯换上常服,头上的发髻扎的有些紧,生生的把眉眼提高了不少,薇拉即便是挺了个大肚子也比她的动作要快上许多,重新给赵祯扎好头发后才递上天子的通天冠。

    虽然是换了一件衣裳而已,但在多保真眼中赵祯却是气质大变,完全不像刚刚的散漫模样,此时的身穿常服的他才是大宋的天子,至高无上的君王。

    千百年来,有多少人是在拜这身衣裳,而非身穿衣裳的人?

    赵祯不理会多保真的崇拜,带着三才和陈彤便去垂拱殿去了,三才说相公王曾,鲁宗道,丁谓三人已经在大殿中等待,另有御史中丞张升也在其列。

    这算得上是比较正式的会议了,可见王蒙正修路一事在朝中受到多大的重视。

    精巧又不失华美的垂拱殿算得上是皇宫中较小的宫殿,多是朝臣们留身奏事的地方,大殿中朝臣们距离赵祯的御座较近,这样说起话来也更加清楚和私密。

    当赵祯在御座上落座之后,陈彤便把高大的殿门关上,内外为之隔绝以防窥伺。

    张升首先开口道:“启奏陛下,王蒙正身为国丈主持修路一事,却擅自更改原先的路线,开山凿路致使劳力死伤惨重,另有将作监的一名大匠惨死,即便他是外戚贵为国丈也难逃其罪,望陛下严判!”

    果然是这样,张升的话让赵祯微微皱眉:“此次虽然是王蒙正之过,可他亦是为朝廷分忧,希望缩短修路时长,早日同路而已,严判之下是否会使朝中诸公或是百姓寒心?”

    王曾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说到底国丈只是一商贾,虽有官职却不是实职,如此严惩实属不妥。”

    丁谓也跟着微微点头道:“此次王蒙正私自改道,微臣已经知晓前因后果,牛尾山的山石奇多,王蒙正便想利用火药开采山石以充作修路石料,如此一来即节省了修路的时间,还能节省所需用度和开销,端是一举两得,只可惜……”

    “只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

    赵祯打断了丁谓的话,在他看来王蒙正就是在学丁谓的故智一举三得,谁知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对不熟悉的事物就敢大手大脚的去干,要是开了这样的先河,怕是以后的商贾都会学他。

    这让赵祯改变了心思,皱眉道:“毕竟死伤众多,还是要惩戒一下以儆效尤,否则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还会发生,用国丈作为提醒,应该能给更多的人敲响警钟吧!”

    王曾和丁谓二人对视一眼,在官家面前唱的这出双簧看来是成功了,下面就该鲁宗道表演了。

    果然鲁宗道不负众望的说道:“官家圣明,如此投机取巧之事不能扬,只能抑,而以国丈之尊算是最好的范例,如此大宋无论商贾还是百官都会知道陛下的公心!”

    即便是鲁宗道这么说赵祯还有一种上套的感觉,忘了一眼丁谓和王曾,无奈的笑道:“你们真是……真是荒唐,有事启奏便是,何须在朕的面前玩弄心眼?难道朕亲政这么多年还不肯广开言路不成,朕早就有言在先,外戚与宗室亦不能在法礼之外!”

    “陛下圣明!”

    在讨论完王蒙正的事情后,王曾和鲁宗道两人告退,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事情了,剩下的便交给丁谓留身奏事去吧!

    奇怪的是御史中丞张升也并未离开,而是直愣愣的盯着丁谓笑道:“丁相公先请,老夫稍后便是。”

    丁谓奇怪的望了一眼张升道:“留身奏事岂有六耳之说?”

    张升笑了笑道:“其实丁相公的事情老夫已经知道,就是为了此事老夫才特意留下来的。”

    “哦?那就请张中丞一论高下!”丁谓心中一惊,难道他张升已经知道直道的事情了?

    赵祯微微一笑:“看来诸位相公们之间也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消息倒是比朕还灵通,那就说说吧!”

    丁谓躬身道:“启奏陛下,臣要说的是大宋重修秦皇直道的事情,以我大宋如今之财力,再加上水泥之法完全能在大宋铺展开直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祯微微点头:“直道已经是迫在眉睫之事,最我大宋赈灾,戍边,财货,税收等等皆有益处,张中丞你说是不是?”

    张升憋在心中的话被堵住,但还是不放弃的说道:“陛下,直道虽有诸多裨益,可劳命伤财,秦皇用天下万民之血肉修建直道,长城,今安在否?”

    “荒谬!直道与长城不同,直道关乎民生,且对戍边有着极大的作用!而长城则是固守国土之防,岂可同日而语?如今我大宋国力昌盛,修建直道也不是一时之功,难道张中丞不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之理?”

    张升气息为止一滞,他倒是忘了这一出,现在他否认修建直到,便是成为否认大宋还能传承百年,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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