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听到丁谓的分析后曹利用发现太子已经不可能用政治上的博弈所降服,不得已说出最后的办法。

    丁谓的惊讶在他的意料之中,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如此。

    太祖当年就是因为和将门世家大族达成协议,这才收回了兵权。再说黄袍加身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文武百官的配合?

    五代十国中太祖打掉或是收买多少的世家大族?又有多少的将门兴起?为了拉拢这些世家大族和杯酒释兵权的将门,太祖不得已的和他们达成协议。

    “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为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华年,使子孙无贫乏耳。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之业;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朕且与卿等约为姻亲,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

    这句话被大宋立为祖宗之法,万世不移。就连如今的将门之中也是多有皇家女子,皇家也是多有将门嫔妃。

    如果有人要改变这一切,那只能是大宋的官家,现在太子的进取之心太强,这让将门和世家开始担心,如果他要改变祖宗之法又该如何?

    原先他们是不怕的,朝堂中遍布他们的党羽嫡系,可渐渐地他们发现越来越多的贫家子弟进入朝堂,此时他们才惊慌起来,可为时已晚,官家的《劝学篇》成了他们的催命符,科举的公平让越来越多的寒门子弟进入朝堂,他们没有门第的牵挂,办起事来总是以皇命为先,惊觉的他们这才发现原来皇宋赵氏一直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警惕。

    但即使这样只不过是削弱了他们在朝堂的权利,却一直没有动他们的财富,双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世家在文官中几乎已经没有了话语权,而将门也在慢慢的妥协,可如果谁动了他们的根本,那必将引起他们以命相搏,太祖许下的富贵谁人敢动!?

    以丁谓的聪明早就知道这些人的难缠,但没想到曹利用居然也是他们的一员,而且他还告诉自己他们的计划!这真是被拉下水了……僵硬的扭头用目光呆滞的望着曹利用喃喃道:“用之害我!误我!毁我!”

    “丁相公何出此言?用之这是在帮您,给您挣个一世富贵!”

    “滚开!!”丁谓第一次用冰冷的声音对曹利用说话,这让刚刚还是笑脸的曹利用愣住,他从不认为丁谓是个正人君子,可没想到他居然果断的拒绝。

    “丁相公可要想清楚,此时站错队可是满盘皆输!”

    丁谓瞥了一眼阴笑的曹利用,此时他才发现外表看似威武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卑鄙的小人,自己所用虽为阴谋,可从未有大逆之心,只不过是想挣一个没有束手束脚的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而已,可眼前的这个披着羊皮的跟班却是一只凶狠的饿狼!

    “丁某可不敢和你们走到一起……”

    曹利用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难道您想站在太子的一边?别忘了他现在有多厌恶你!忘了告诉你当年是打着你的名义行文开封府让其催收王公家宅邸的!”

    “你!安敢……卑鄙如斯!”丁谓一声惊呼,他这才明白为何太子对自己有那么重的戒备之心,皇后交代的话他一直藏在心中掩饰的很好,但没想到被曹利用这只狡猾的豺狼给设计了。

    “我这可不是卑鄙,而是审时度势,丁相公想两边下注可不行!您熟读史书,有哪个王朝能千年不败的?可世家门阀却长存至今,即使衰落,但过不了两代或是三代便能崛起!琅琊王氏,河东裴氏,陇西李氏,弘农杨氏这些世家丁相公应该清楚的很吧?你当那些将门为何要交出兵权?他们是找到了另一条路!难道丁相公就不想带着自己的家族走上这条路?”

    不得不说这是个巨大的诱惑,曹利用说的不错,千百年来的王朝更替其实并未对世家大族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有些家族在其中崛起成为一方巨擎,甚至获得了整个江山,可又有多少家族在其中灰飞烟灭?

    丁谓是个理智的人,幻想在他面前远不及现实,如果加入曹利用这边,将要面对的危险性实在太大,如果失败必将万劫不复!

    “老夫没有你那般的雄心壮志,也不像改变什么,就当老夫从未出现,今天你我所说不过是梦中呓语……梦中呓语。”

    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可丁谓的表态证明他不会参与到其中,这老家伙想独生世外?岂不知他已经身在局中!看着丁谓缓缓的走向远处,曹利用冷笑一声:“这盘棋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是成王,是败寇都在一念之间,你自认为能躲得开岂不知已经深陷泥潭!”

    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时候反倒是装起清高来了?早先的计划要是抖露出来怕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到时候看你这老家伙还能不能独善其身?

    彭七望着在正在和石头较劲的太子,他不断把手中的扁片状石块打入水中,在水上跳跃了几次便沉了下去。

    “殿下节哀,官家虽然不豫,却还没有不治……”

    “彭七,让孤一个人呆会。”

    三才实在看不下去,从假山后跳出劈头盖脸的就向彭七结实的后背抽去,“你这憨货咋个就不明白?殿下要好好静静,你在这要劳么子用?”

    彭七挠了挠头跟着三才离开,刚出月亮门就跟着他躲到假山后面,王家小娘子也在这里嘞!

    王语嫣赌气的看着彭七,“你这憨货也是,好端端的就不能让殿下一个人待会,明知他遇到难处都喜欢躲在这里想办法,平白的去打扰他作甚?”

    “俺是担心殿下,自打从禁中出来他就一语不发,俺从未见过殿下这般的沉默。”

    三才瞥了他一眼,“就你知道?越是这样越不要打扰殿下!”他虽嘴上这么说,可脚上的木屐却不断的向前移动又退后,发出恼人的声音。

    赵祯的手臂进开始酸痛,苦笑着看着远处无力沉下的石块,“下次应该选个好的发泄方式,这简直是自虐!要不要出去打猎?丛林法则不管是在荒无人烟的野外还是在尔虞我诈的朝堂都适用啊!”

    王语嫣三人揪心的看着远处的太子,他现在开始大声的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恶折磨我们的人,时而是因为人的本性,时而是因为人的残忍的自私性!人性本善?人性本恶?孰是孰非?!”

    今天在朝堂上他看到了一副众生图,皇后刘娥的可怜无助,寇准的不惜一切,丁谓的低头算计,曹利用的麻木不仁,还有病榻上老爹的人之将死。

    善恶的划分很难界定,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同样也会不择手段不顾他人,大善是否也伴随着大恶?自己的本心又是什么?想到这里没由来得一阵心烦。

    在王语嫣等人惊恐的眼神中赵祯跳进了冰凉的水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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