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的生气,都在朱平安的预料之,毕竞张经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刚毅。
    不过,张经越生气,他的印象记忆也就越深刻,那效果也就越好。
    所以看到张经生气,朱平安不仅不紧张,反而有些兴奋。
    “张大人言重了,下官如何会寻大人开心,又岂敢消遣张大人。”朱平安用力的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明显呈愠怒相的张经,认真的解释道,“下官是真的恭喜大人,向大人道喜的。”
    又来!
    你小子真当我张某人是泥菩萨,没有火气不成!张经的脸拉的更长了!
    “本官已被解职,朱大人你来恭喜我,这还不是消遣我张某人吗?!”
    张经冷脸看着朱平安,一双眸子仿佛迸出火星,言语里也带着压不住的火气。
    “大人请息怒,左右也无事,何不听我解释一二。”朱平安微笑着轻声道。
    “哼,我看你能如何狡辩。”张经哼了一声,确实也无事,桌上的人都忙着给陈洪等人敬酒,他像空气一样被人无视了,听听这小子倒也无妨。
    “张大人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下官前去兵部拜访大人,翻阅当时倭患详细卷宗,大人询问我对当今倭患有何看法,问我灭倭之计,第一要务为何?”
    朱平安放下酒杯,轻声问道。
    张经听了朱平安的问题,思绪不由被引导着回到一个多月前......
    “你那团练如今可看一战?“
    “回大人,下官麾下浙军只不过训练了半个多月,仅具军队雏形,尚未成军,战斗力有限,难勘一战......尽管如此,但下官以身家性命保证,浙军有召必回,有战必应,誓死完成使命!“
    想到这,张经的脸色更不愉了,当时自己还觉得这小子很坦诚,是个憨厚实诚负责之人......现在看来,哼,是自己瞎了眼!这小子名子厚,实不子厚。
    张经”哼“了一声,思绪继续往下,嗯,想到了,自己又问他灭倭之计,第一要务为何?
    这个问题,自己也问过胡宗完,胡宗完的回答很务实,调兵。
    这小子的回答与胡宗宪不同,他回答的是统一指挥,呵呵,还说唯有任命总督方可,还说浙江总督还不够,要任命江南总督,赋予总督军务和财政大权......
    哼,当时就觉得这小子太年轻,太异想天开了,太不靠谱了!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这小子果然不靠谱!
    不过,这件事跟今日之事又有什么关系,这小子是想转移话题吗?!
    “还记得又如何,这件事跟你消遣老夫又有何干系?!”张经不愉道。
    “大人,下官当时回答说灭倭第一要务是统一指挥,而若要做到统一指挥则必要设立总督,总督江南各省军务和财政。今日,区区一百余倭寇自上虞登陆,纵横浙江、南直隶数千里,破城灭门无数,沿途地方官府各自为战,皆灰头土脸、损失惨重,以至于五十七名倭寇器张跋扈到攻袭陪都应天,令我大明颜面扫地!圣上圣明,既已厘定各地官员赏罚,必已看到各地各自为战、兵力分散、指挥不统一的问题;如今,江南倭患日益严重,北至山东,南到两广、琼州,都在倭寇袭扰范围内,已成威胁我大明江山社稷的心腹大患,依靠一地根本无力对抗倭寇袭扰,圣上既已看到问题,又岂会不解决问题。所以,增设江南总督是必然。”
    朱平安一脸自信的解释道。
    “这是你一厢情愿。”张经摇了摇头,“江南总督,如此大权在握的职务,岂会说设就设。”
    朱平安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大人,这并非下官一厢情愿。下官座师徐阶于日前与下官有书信往来,徐师在信道圣上询问江南倭寇问题时,徐师有向圣上建议增设总督大臣,督理南直隶、浙江、山东、两广、附件等六省军务,放权调兵筹饷,便宜行事,统一调度指挥。”
    “呵,徐阁老的胆子够大啊。”张经闻言禁不住怔了一下,评论道。
    “呵呵,圣上也说徐师胆子大,不过圣上又道徐师胆子还是不够大,格局也不够大,圣上将湖广也划归总督,并授予总督大臣临机决断之权,无论调兵还是作战,皆可便宜行事。”朱平安继续说道。
    “啊?”张经闻言,震惊了,没想到圣上不仅同意设江南总督,还扩大了江南总督的管辖范围。圣上,真乃雄主也。
    不过,想到自己已是解职之身,张经不由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即便设立总督,又如何,与我何干,我只是一个被解职的人。”
    “大人,若论对江南各地倭患的熟悉与了解,对江南各省军事的熟悉与了解,又有谁比得上身为应天兵部尚书的大人呢?且大人曾总督两广军务,平定瑶民谋反作乱,之后又定计安抚安南国,再之后又平定思恩九土司及琼州黎民谋反作乱,熟知兵事,经验丰富,战功卓著;若设江南总督,第一人选非大人莫属。”
    朱平安掰着手指,一一的分析张经的优势,最后一脸肯定说出了结论。
    听到朱平安的分析,如数家珍的道出自己的功绩,张经死水一般的眸子禁不住泛一丝涟漪,不过很快就又归于死寂,落寞的叹了一口气,“熟悉倭寇与各地军事又如何?曾经立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功绩又何如?朱大人,莫要小瞧了天下英雄,能够胜任江南总督的人,大有人在。我张某人现在只是一个解职之人罢了,最不可能胜任江南总督的就是我张某人了。”
    有些意外朱平安竟然如此了解自己,对自己的过往和功绩,竟能如数家珍一样。
    不过,熟悉又怎样,看似分析的有理有据又怎样,自己都已经被解职了......
    虽然有心任事,但自己已被解职了啊,再有心又有何用,还是回家多陪陪老妻吧。
    “正是因为大人被解职了,下官才更确定江南总督就是大人!”朱平安一脸笃定的说道。
    正是因为我被解职了,所以才更确定江南总督就是我?!
    张经闻言,不由怔了,禁不住向下扯了扯嘴角,你这是什么鬼才逻辑啊!
    谁能担任江南总督我不确定,但我确定的绝不是我张某人!
    我一解职之人,如何能担任江南总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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