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还是那样冷清,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这里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夏佺殷已经不再去数日子了,虚耗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让他更加习惯孤独和寂静,人也因此变得更加冷静,又或许是更加冷漠。

    即使鱼行的出现给他的心境投下一枚石子,荡起一阵波澜,但在这看似没有尽头的寂静的浸泡下,夏佺殷的心境很快恢复了古井无波。

    就连刚刚发现真相时的恨,都已逐渐成为了一种本能,而不再是表面上的咬牙切齿。

    某个时刻,静室的大门轰然打开!

    夏佺殷微微抬眼,刺目的光线投射进来,勾勒出了长老高大的身形。

    长老步入静室,声音淡淡的,“首座要见你。”

    夏佺殷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是命令,而不是征求。

    长老话音刚落,就挥手将他卷起,来到了珮峦殿的正殿。

    这一次,夏佺殷没有再被丢在地上,而是被放在了一张座椅上。

    此时,他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但他依旧面无表情,眉目低垂,目光只停留在脚尖前方三寸之处。

    夏佺殷头都不抬,一声师父不叫,珮峦殿首座也没生气,而是直入主题。

    他的声音传来,跟平时洪钟般的声音一比,就知道十分欠缺底气,“走漏消息的人抓到了,是管理库房的一名执事,已经送去让宗主处置了。这件事嘛……咳咳,是为师太过急躁,冤枉你了……”

    珮峦殿首座怕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语气端是尴尬。

    夏佺殷微微惊异,却也没有太大反应,主要是还跟珮峦殿首座没有熟到可以预知他会怎样不会怎样的程度。

    似乎是怕停下来冷场,珮峦殿首座紧接着道:“这里有些疗伤的好药,虽然无法治愈灵根上的伤害,但是能将身体上的大小内伤一律治好,你先用着。

    “至于治疗根基受损的药物,我也已经有了一些头绪,等情况分明之后,再与你说。”

    一只药瓶落到夏佺殷手中,珮峦殿首座停顿片刻,才道:“你是否怨恨为师?”

    夏佺殷略作思索,道:“此事都是受人挑唆,弟子眼不盲心不瞎,能分得清谁是罪魁,自然不会迁怒师父。”

    珮峦殿首座神色一松,心想平时真是太过忽视这个小弟子了,竟没发现他如此懂道理。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又将一物送至夏佺殷面前,“这是玄宁宗送来的水麒麟精血,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动过手脚,你可以放心使用。”

    不可置信之感涌上心头,夏佺殷掀开盒盖,看到躺在盒中的一只栩栩如生的水晶麒麟。水晶麒麟体内的经络血脉微小精细,内有淡青色的气血流转,仿若活物。

    此物拿得近了一些,夏佺殷都会恍惚觉得自己那破损的麒麟血脉正在更加高等的血脉之下瑟瑟颤抖。与此同时,一种同根同源的渴望,也在悄悄地占据他的心房。

    “若不是此物过于贵重,我也不过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他们的诡计。他们这次为了离间我们师徒,也算下了血本!

    “不过祸福相依,既然误会已清,这个东西便是你的了。只待修复根基的药物有了着落,你便将其与这水麒麟精血同时炼化,修为立刻就能再上一层楼,也算是对你的补偿了。”

    说了这些,珮峦殿首座才觉得心中大石落地,语气不止柔和了一星半点,“嗯,赶快回去休息吧。”

    “是,谢师父。”

    夏佺殷怀揣伤药和水麒麟精血,只觉得珮峦殿首座从未和他说过这么多的话。若是以前,他还有可能因为自己受到重视而高兴,可他现在却感觉十分麻木,也十分好笑。

    好笑的不是珮峦殿首座今日的态度,而是他得到今日态度的原因。

    他与珮峦殿首座的师徒情分本就没有多深,这样折腾一通之后,就更难产生感激涕零的感觉了。以至于珮峦殿首座从前冤枉他,他恨不起来,现在补偿他,他也不觉得欢喜。

    殿门再开,长老进来将他带走,回到静室之后,还依言归还了他的储物袋,看着他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当然,这种目光在夏佺殷看来,就好像是怜悯和安慰。而现在的他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接受不接受,因为他没有资格选择。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炼化药性,这样伤势能好得更快一些。”这番话是长老发自内心,而非珮峦殿首座的嘱托。

    可是夏佺殷却不接受,“不敢劳烦长老。弟子自己能行。”

    面对夏佺殷的婉拒,长老并不惊讶。他只当夏佺殷是因为心中的傲气,又或是被他看管了数月有些闷气,所以也没再坚持。

    静室的大门再次闭合,夏佺殷独自坐在静室里,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长老的那一问真的吓到了他,他的麒麟血脉受创,露出了隐藏着的凰族血脉。若是让长老探知这点,不论他害没害过齐云翊,都无法摆脱串通玄宁宗的罪名了。

    哦不,“串通”这个词也不恰当,他绝对是会被直接当成对方的一员……

    其实夏佺殷也没想到,珮峦殿首座这么快就抓到了真凶,澄清了他的嫌疑,更没想到水麒麟精血就这样落到了他的手中。

    打起精神启动了静室的隔离阵法,夏佺殷将胸前的锁链摘了下来。

    他的左手擎着火凰精血,右手擎着麒麟精血,含在口中的伤药融化入腹,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肉体的同时,两种血脉也在缓慢的恢复当中。

    珞宇的神念从鱼行的玉简中收回,整个人震惊得都有些木然。

    他亲眼见过封宣晔对夏佺殷的敌意,也听夏佺殷提到过他与玄宁宗有些联系,只可惜他走时太过仓促,没有来得及问清缘由。况且,当时夏佺殷也迷迷糊糊,未必就知道所谓的缘由。

    听鱼行的说法,夏佺殷的储物袋被长老扣留下来,所以数月以来才未传出任何消息。

    珞宇自然不会知道,就在他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佺殷已经被放了出来。哦不对,即使还了他自由,他一时半会儿也还无法四处走动。

    珞宇担心夏佺殷的传讯玉简仍在长老手中,所以不敢随意搅扰。夏佺殷则是因为不论鱼行传达了他的情况与否,此刻对他最为重要的都是尽快恢复伤势。

    得到了珮峦殿首座的信任,他所需要的一切都有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到来。

    数月时间看似弹指即逝,可是这种煎熬对于夏佺殷来说就像是度过了几辈子一样漫长。因此,他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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