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茝听到珞宇的问题,立刻仰头看向老者,满脸的跃跃欲试。只待其稍微意动,她就嗖地从老者腿上溜了下去,转眼进屋跑了一圈,抱回一个半人高的卷轴。

    这份卷轴以两根油光铮亮的细长白骨做轴,鳞片细软的纯白蛇皮为幅。沅茝把卷轴放在茶桌中央,朝着两边一推,两根白骨轴就咕噜噜地滚远了,一根滚向屋前,另一根则是直接滚进了菜地里。

    可即使这样,卷轴仍未完全展开。珞宇小心地掀开面前的横幅一看,只见那蛇皮薄如蝉翼,呈半透明状,手感柔软润泽,丝毫不像一般风干的蛇蜕。以他的眼力,竟不见这蛇皮有任何接缝。

    “这是生长于雪域深处的白玉蟒,鳞片细密,薄如蝉翼,关键是体长能逾百丈,整张的蛇皮可是好东西啊!只可惜人类贪婪,一早就将其赶杀殆尽,白玉蟒绝迹已久,如此完整的皮料可不好找喽!”老者说着,就一口干了后半杯茶。

    沅茝绕到珞宇身侧,拉着他向左看去。

    这时珞宇才注意到,卷轴上基本上没有字,偶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也不是他能认得的,幸好卷轴中大部分都是绘画,倒比那些鬼画符似的文字更好理解些。

    面前的卷轴上画着一处战场,无数奇装异服的人正在厮杀,这些人的形容装束都与当今世界格格不入,单凭这个,珞宇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破碎的天空上一半晴天一半灰暗,不少灰光从天而降,笼罩了半个战场。灰光笼罩下的战场要比另外一半惨烈得多,血雨中,数不清的残肢断臂挥洒而落,大地上沟壑纵横,流血漂卤,堆尸成山。

    珞宇正看得出神,画面忽然起了变化。天空中倏然浮现了几个裹在简陋长袍中的瘦长身影,他们的脸都被遮挡在帽檐之下,而帽檐下又都是黑洞洞的,连个鼻子下巴都看不到。

    这些人一板一眼地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那就是双手端在胸前,捧着一个个简陋的油灯。这些油灯连灯台都没有,其实就是乘着灯油的小破碗。

    虽然完全看不清神情,但珞宇仍从画中感到了他们的虔诚,或许在这些人的心里,手中所捧的烛火就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

    不知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战场各处开始浮现一道道虚影,流星赶月一般投向了那些烛火。随着虚影的加入,微弱的烛火看起来似乎更明亮了一些。

    珞宇大概猜到,那些虚影应该就是死者的灵魂。只不过这些人收集的并不是每一个死者的亡魂,而是其中特定的一部分。正想仔细分辨,画卷就再次变化,又恢复到了他最初看到的景象。

    疑惑地抬起头,除了那灰蒙蒙的半边天定和域外规则的侵染有关,珞宇并不确定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沅茝在旁昂首挺胸道:“看到那些持灯的人了吗?他们就是恑族之人,他们手里的油灯就是集魂灯的分身,集魂灯有收集禁锢魂魄之效,这些人就是在收割异域之人的魂魄。这样可以提前结束重伤者的性命,并且阻止他们的神魂返回异界,这样他们死了就是彻底的死了,再也没有复生的希望。”

    珞宇奇怪道:“他们死了还能复活?”

    这次是老者替她答道:“并不完全是。如果一个人神形俱灭,那自然是死得透透的了,可如果只是肉身损毁,而神魂逃离,那就可能卷土重来。”

    “可那样的代价也不小吧?重塑身体,实力也必然受损。”珞宇疑惑道。

    “对我们来讲不小,对他们来讲可不一定。十万年前的事,即使我族的记载也有许多细节遗失。但就百年前的那些入侵者而言,他们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神,只要献祭足够的东西,别说是一具肉身,就是提升修为,改换种族都不是不可能的。”

    老者肯定道:“如果有了集魂灯,就能确保我们的每一个杀伤都是有效的,每杀一名敌人都是真实地削弱了对方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珞宇忽然想到了他进入修炼界所做的第一件任务,那时他们追杀的那伙妖人就是那样,别的本事一般,倒是生命力极强,非得彻底剿灭灵魂才算了结。

    这时沅茝已经挪到了另一幅画前,招呼珞宇过来,“你看,这就是耀族。”

    珞宇赶快跟了过去。在这幅画面里,天空上的缺口更大,天地间的灰光也更多。很明显,本界之人在这处战场上节节退败,已无优势可言。

    可就在沅茝手指的地方,本来灰蒙蒙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道流光,金色的光辉撕开灰雾,朝着四面八方流淌开来。金光所至之处,灰光被撕得支离破碎,天地间很快就恢复了本来的色彩。

    支离破碎的灰光再无从前的威势,金光也逐渐消泯,在那金光初现的空中,正悬浮着一名比正常人大了好几圈的彪形大汉。他的皮肤黝黑,面容古拙,一头小辫子被束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几块兽皮制的衣服也只是堪堪遮住了尴尬部位。

    他的身边飘着一个原石雕琢的大罐子,这石块也许本身就是一块巨型的黄水晶矿石,是以雕琢出来的罐子上大半都是半透明的黄水晶。透过水晶,可以看到那罐中盛了许多金色的液体,像沸水一般翻滚涌动。

    “这就是流光瓶了。”沅茝道。

    珞宇有些吃惊,吃惊于流光瓶的尺寸实在比他想象中的略大了些。大汉手里的瓶子,就是珞宇眼里的罐子,到了沅茝这里,可能就是缸了。

    也许是和珞宇有同感,沅茝耸了耸肩,示意珞宇继续看画。

    画中果然还有变化,地面上交战的人群中忽然升起了许多金色的火柱,残余的异界能量无所遁形,很快就彻底消失。

    异界之人败退,逃向天空缺口处,后面追上来的人中有不少也身着和那大汉样式类似的兽皮,尤其是他们周身缭绕着金色火焰,虽然比流光瓶中的淡了许多,但不难看出性质相近。

    “这些都是耀族的族人,”沅茝继续道:“流光瓶可以祛除异界能量,使天地规则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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