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点完卯后李不弃没有向往常一样让大家各自办差,而是叫了全体书办和大匠来。当着大家的面他先吩咐管帐目的主事和公吏自即日起公使钱账目一律公开,今天先把公使钱的数目公布了。

    这下一众官吏都傻了——这位李判官是真想当清官啊,可怜他们这些人也不能从公使钱里捞油水了。

    但是接下来李不弃又宣布了公使钱用途,除了用于迎来送往和官吏伙食这个必不可少的用途外,还用于补助没有俸禄的公吏、差役生活和奖勤罚懒。这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位上官并不是要一文公使钱不花,而是要把公使钱花到明处,大家还是利益均沾的。一些平日里得公使钱好处最少的公吏和书办反而对此更加拥护。

    见大家没有异议,李不弃又宣布军器作坊开始实行程钧整理出的太祖太宗法度。以后作坊里的生产要制定计划,一切按照法度来,实行一把手负责制。同时宣布了人事调整,以一些公吏和匠人担任作坊头目,还成立了计划调度部指派程钧负责,负责每月生产计划制定和人手调派。

    一个文官主事问道:“李判,按你说的计划调度部乃军器作坊中枢,只怕程都管未必能担得这责任。”

    唉,这帮子文官还是看不起小吏啊。李不弃瞥了他一眼:“计划调度说到底还是本官的职权,计划调度部长只是辅助本官,程都管足以胜任。”

    这下在没人叽歪了。李不弃又宣布以弓弩作坊为试点,调皇家试验场工匠示范,实行流水线和标准化生产,严格检验制度,计件工资,奖勤罚懒。

    说完李不弃就命书办抄写太祖太宗制度和自己写的实施办法在各作坊张贴,并且要求各级官吏们要向工匠详细宣讲。

    其实实施太祖太宗制度和流水线、标准化生产的事情李不弃已经吹了一个月的风了,也和官吏工匠多次探讨,众人都有心理准备,各自领命。这时候李不弃又拿出一份扎子:“过去各作坊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是办老了事的定然清楚,花的钱能不能省下来,大家定然也清楚。昨天我写了一份扎子,请按上个月每件产品的六分之五拨款,花的钱多了,大家赔补,花的钱省了,作为大家的奖励。有好处,也有风险,有没有反对的?”

    听到这话,几个文官都不由得发懵,但是几个在作坊打混多年的主事和说话管用的公吏明显的两眼发亮,一个个摩拳擦掌连喊支持。他们都清楚作坊里的猫腻,又得了程钧露的口风,已经明白此事有利可图,自然拥护。那些不明就里的公吏、书办见这些人都支持,便没有反对的。

    几个对作坊事物一窍不通的官员怕被李不弃坑了心里很是反对,但是本来想让小吏们冲在前边叫苦,现在见小吏都不反对反而支持李不弃只得自己站出来。“李判,此事是否太过轻率?”

    李不弃很大度说:“若是你们觉得不合适只要签字画押,可以不参加此事。我会在扎子里写明,若是赔了不要你们赔补就是,只是若是省出钱来,也不会有你们的奖励。”

    最后这几个人还真的是写了自己不同意李不弃意见的具状,签字画押。李不弃当即就在扎子后面补了两句,然后说:“大家都明白了就回去办差。下午我还要抽查工作的。”

    自从李不弃这个行家来到胄案之后,从主事到工匠都明显感到没法混日子了。过去就算那些当官的盯着他们,他们也照样敢糊弄,但是对李不弃谁也不敢,这就是懂行和不懂行的区别,所以遇到李不弃检查工作那是亚历山大。听到李不弃下午要抽查,都连忙去办自己的差事,生怕出纰漏。

    等众人散去,李不弃问了盐铁副使刘湜今天正好在三司办公就亲自求见刘湜递交了那本扎子。刘湜看了后沉吟一阵说:“你这严格制度和什么流水线、标准化,本官是支持的。可是这把剩下的钱分给官吏工匠却与法度不合。”

    李不弃只是一句话:“可是下官认为只有如此,才能尽快给朝廷省下钱来,而且一省就是几万贯。若是这第一步成了,产品的成本还可以再降,一年省百万贯不成问题。”

    “百万贯?”这个数目让刘湜的心情有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一年省百万贯,这是大功劳啊!虽然这是李不弃的功劳,但是他作为顶头上司,肯定要分润一部分的,考绩优等是跑不掉的。而且李不弃这计划是否已经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对此他不能不顾虑。若是皇帝知道他耽误了给朝廷省钱的大计,只怕他在皇帝心里会失分很多,对将来的仕途有所影响。

    但是如果他同意了李不弃这个计划,就要担责任,说不定就会有不长脑子的人弹劾自己和李不弃同流合污破坏法度、营私舞弊,作为御史他可是知道这帮同僚们是怎样六亲不认。

    他心里一时无法决断,于是只能施展拖字诀,挥挥手:“此事老夫还要再斟酌一番,你且回去听我消息。”

    李不弃却不像别人一样立刻就走,而是问:“此事不宜久拖,不知副使几时能决定?”

    刘湜不耐烦地说:“明日吧。”

    李不弃说:“好,下官明日再来请示。”

    李不弃退出后刘湜不由踌躇起来。他对李不弃把军器作坊的成本降低六分之一还有钱赚是毫不怀疑的,因为有点石成金名声的李不弃绝不可能砸自己的牌子,所以一边是个大功劳的诱惑,一边是给御史弹劾的可能,不好决断啊。

    正在踌躇时外面一个差役轻声呼唤:“刘副使,小的有急事禀报。”

    他听出是自己一个派去打探胄案消息的心腹,连忙叫了进来。当听完那人禀报之后刘湜吸了一口冷气:算你狠,竟然敢公布公使钱账目!

    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只有官家会喜欢,当官的人都得恨死李不弃。不过这下再想从公使钱上抓李不弃的小辫子却难了,那么如今能扳倒李不弃的大罪只有“勾结小吏贪污挪用资材”。可是小吏们倒腾资材的事虽然已经安排人去打探了,还没有明确结果,刘湜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把此事坐实。所以让李不弃多一条罪名总是好的。

    想到此处他终于下了决心,李不弃你不是撇清了公使钱的事吗,但你只要给胄案的人发钱就有把柄可抓啊。这样他也可以说服同僚让他们稍安勿躁——同意李不弃的计划是给李不弃犯错误的机会嘛——只要大多数言官结成统一战线就不怕一两个人犯浑。

    至于最后抓到李不弃罪证的当然应该是他刘湜了。这样给朝廷省钱的功劳他不但得了,还能再得一个明察的名声,只有好处啊。若是以后有人以李不弃的事指责他,他撇清也很简单——他为了朝廷大局同意让李不弃灵活掌握一部分钱,却没有允许李不弃贪污啊,而且最后李不弃的罪行就是他揭露的,怎么能怨他呢。相信谁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于是他打定了主意同意李不弃的要求,不过在此前他还要把王拱辰和张尧佐都拉进来,尤其是要和王拱辰统一口径,免得套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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