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张越起床不久,就有宦官来报:“侍中,护羌校尉范明友求见!”
    “快请!”张越立刻精神起来。
    片刻之后,范明友就来到了他面前,两人长身对拜,寒暄片刻,张越就道:“吾一直想要与校尉好好了解一下西塞羌人的问题,未知校尉可愿教吾?”
    范明友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忙拜道:“岂敢言教?但侍中所问,末将所知,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越的这个要求,对范明友而言,不啻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砸的他晕乎乎的。
    在过去,他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几个重臣愿意听他讲一下羌人的问题。
    在国家的眼里,关注的焦点,从来都是匈奴和西域。
    至于羌人?
    大多数人的印象,都停留在十几年前,西羌大串联造反,却被李息将军杀了个人头滚滚的时代。
    在长安诸公眼里,所谓羌人,大约和朝鲜四郡那边的野人一样,只是疥藓之疾,无足挂齿。
    但只有他这样亲临羌人事务第一线的大将才知道,匈奴人或许是现在的威胁,但羌人肯定是未来的威胁!
    因此,他一听张越主动要求介绍羌人的问题,立刻就高兴的不得了。
    甚至觉得遇到了知己!
    在这个长安城中,张越是除了他岳父霍光外,第二个明确表露出对羌人提防和注意的高级官吏。
    张越却是笑着拉起范明友的手,道:“正好,近日来,本官整理了一下有关羌人的情报和信息……”
    他带着范明友来到楼上的堪舆室之中,揭开被一块幕布遮住的墙面,露出悬挂于上的地图。
    这副地图是他从尚书台那边搞来的河西安定地区的地图。
    虽然算不上很精确,但却是现在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当地地图了。
    没办法,现在的汉室对于羌人的关注度不够!
    国家的目光瞄准的始终是匈奴人和西域。
    朝堂的大臣们也不觉得羌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甚至有人觉得,羌人也只是人多而已,最多威胁一下治安,想要造反?
    恐怕就是找死了!
    汉室甚至都不需要动员,靠着湟中地区的义从们,就能杀光他们!
    在目前来说,这倒也不算错。
    全盛时期的大汉帝国,有着充足的力量,捏死任何在浚稽山以南、弓卢水以东的所有敌人。
    帝国的屯田兵们甚至把田种到了匈奴人的腹心。
    只待轮台地区的屯田出了成果,匈奴人就只能跪下等死了。
    至于羌人?
    恐怕没有多少人关注。
    但张越知道,未来羌人会成为汉室的大麻烦!
    甚至比匈奴人还麻烦!
    匈奴人是敌人——对付敌人可以不择手段。
    但羌人却在汉室境内。
    别说是汉军了,恐怕连羌人都不知道他们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就脑袋发热,决定造反了。
    张越查询了很多资料和文牍,他发现,事实确实如此。
    大部分羌人在造反前,都是浑浑噩噩的。
    忽然有一天,一个羌人头领一拍桌子,对部下说:走,咱们造反去。
    于是就跟着造反了。
    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造反,造反干什么?
    若不解决他们,羌人问题就会让汉室持续流血。
    就像毛子和米帝在阿富汗遭遇的那样。
    所以张越很关心羌人的问题,他想要尽可能的多掌握有关这个方面的情报和信息,以便找到解决问题的阀门。
    不能让他们再这么任性的waaaa下去了。
    屠杀也好,安抚也罢,一定要找到解开问题的钥匙。
    “范校尉……”张越走到那地图前,指着上面,问道:“请校尉为吾画诸羌主要活动范围!”
    羌人问题的难,就难在这些家伙居无定所,到处游击。
    而且,他们和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还不一样。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至少有固定路线。
    羌人干脆就没有固定的线路。
    迁徙途中要是遇到人了,打的过就抢,打不过就跑。
    一般两股羌人相遇,十之八九都要打一场。
    打赢了就吞并对方,然后过上一段时间,当他们发现自己维系不了这么多人口时,就又分为两支。
    但分裂出去的那支却奉原先的主脉为宗主。
    这上千年这么waaaa下来,别说汉人,恐怕羌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种了。
    但主要的羌人部落,还是基本能分出来的。
    范明友算是对羌人研究的比较深的专家了——能不深吗,他去年刚刚砍了三千多造反的羌人。
    范明友走到地图前,先在地图的一个点,做了个标记,道:“侍中此乃护羌校尉治所,令居城!”
    “所谓令居城,乃当年李息将军所筑,本意乃是招抚羌人,令其定居……”说到这里,范明友脸上就比较尴尬了。
    汉家置护羌校尉的意图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安抚,能够安抚羌人,就好好安抚,让他们定居,别捣乱!
    但很显然,这个政策至今收效甚微。
    羌人们哪怕被招抚了,但一旦换了个首领,就随时可能造反!
    理由千奇百怪,有的甚至根本没有理由,就是想造反。
    而这第二个目标就是隔离羌人和匈奴之间的联系。
    不能让这两股势力合流!
    上次他们合流,可是差点搞得汉室焦头烂额,连羌人的脑袋都砍了七八万个,京观不知道筑了多少。
    目前来说,这个工作护羌校尉勉强做到了。
    “除令居城外,汉家在这一带,对羌人威慑最大的力量,就在这里了……”范明友将手指向距离令居城大约数百里外的一片河谷:“驻屯于此的湟中义从们,二十年来一直忠诚的履行着他们的承诺,为汉藩屏,镇压羌胡……”
    “护羌校尉麾下,最大的骑兵编制也是由湟中义从们组成……”
    “不过……”范明友说到这里,稍微迟疑,才道:“近年来湟中义从们颇有微言,主要是太仆那边没有按照承诺按时去接立功义从家庭,国家拨给的物资和交易的食盐质量也逐年下降,下官多次上书朝堂,却没有回应……请侍中公务必将此事报告天子!”
    张越听了,立刻就严肃起来,点头道:“校尉放心,此事本官必定会上奏天子的!”
    湟中义从可是大汉帝国现在最忠诚的打手和仆从军了。
    他们与乌恒义从、辉渠义从并列为汉室三大义从来源。
    张越一直想要建议加强对他们的笼络力度和拉拢力度。
    只是没有切入口。
    如今,范明友算是给张越提供一个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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