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一直不相信“无巧不成书”这种话,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偶然不过是必然在某种介质下的一种转换形式。
    当你认为生命中某一件事情过于巧合的时候,要么你已经丧失了对于未来的进取心,要么你就是被烟雾蒙蔽了眼睛。
    这句话记不起是谁说的,但房俊认为很有道理。
    他不认为自己是前一种情况,所以他坚信是有一团迷雾将自己包裹其中。
    “那么,告诉本官,是谁让你来的?”
    房俊盘腿坐在田黑狗面前的地上,这样可以和他平视。
    “是我自己来的,我听到山里有响声,很奇怪,认为这是有宝藏于此的异象,所以就过来看看,然后就找到了那座墓葬。这位上官,我真的没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
    田黑狗很镇静,嘴里说着求饶的话,眼神却没有多少闪烁。
    房俊就笑,看了看旁边的卫鹰,笑道:“看来,得给这位壮士换一套行头,他现在估计脑子有点晕,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诺!”
    卫鹰兴奋的一跃而起,指挥着两个卫兵将穿着田黑狗手脚的木棍从木架上抬起来,像抬着一只待宰的山羊一般抬进最西边的一间屋子。
    田黑狗有些紧张小眼睛滴溜溜的直转,这个黑脸的小子看起来不太好对付啊,根本都不跟自己废话。
    他心里也很懊恼,知道人家这是怀疑他的来意了,可是哪怕自己老娘裤衩的颜色能说,这件事也绝不能说!无非就是给自己上上刑罢了,咱老田还怕这个?
    暗暗打定主意,便紧紧的闭上嘴,打算当个锯了嘴的葫芦。
    几个小子将他抬到屋里,放到一张硬板床上,身下泛起深寒的凉意,田黑狗明白这是一张铁床。双手被解开,他也没有做无谓的挣扎,逃跑是不可能的,只能多受一些苦,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表现得朴实一点。
    身上的牛筋绳被解开,但是手脚绑在床头床尾的柱子上,人呈一个“太”字躺在铁床上。
    然后,那个黑脸的小子出现在自己的上方,这一脸笑容的俯视着自己。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森的,让田黑狗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据说,人最难受的死法,是窒息而死。口鼻被堵住,无法呼吸,手脚身体不能挣扎,胸腔里的空气渐渐耗尽,偏偏脑子里还越来越清醒,清清楚楚的感受着那股死亡降临的滋味……啧啧啧,应该很有趣吧?”
    房俊一脸戏虐,然后一挥手,卫鹰和另一个卫兵王宝柱,一个拎着一沓竹纸一个捧着一个水盆,卫鹰将竹纸放在水盆里浸湿。这种纸质地很差,一碰水就变成鼻涕一样软哒哒的,根本不能写字,但是用来干别的却挺不错,比如……
    王宝柱捞起一张竹纸,覆盖在田黑狗脸上。
    眼前的黑暗让田黑狗心里的恐惧大盛,急忙甩了甩头,却发现脑袋也被人摁住了,能转动的幅度很小,无法甩掉脸上的竹纸,一股窒息感袭来,无奈之下一伸舌头,将软哒哒的竹纸舔了一个小窟窿……
    但是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
    纸张越摞越厚,呼吸越来越费劲,田黑狗心里绝望了。
    这是房俊从电视里学来的一个办法,既可以刑讯逼供,让犯人因为窒息而产生极度恐惧的心理,从而导致情绪崩溃,亦可以直接就将人闷死,浑身无一丝伤痕,即便最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不出作案手法。
    这种方法很残忍,因为它不是一下子将人闷死,竹纸毕竟也是纸,有着透气的属性,不可能将人的口鼻完完全全的封闭,总会留下那么一丝空气流通的缝隙。
    但是这点缝隙实在是太小了,不足以让犯人活下去,却又给犯人一点点生存的念想……
    覆盖到第十张,房俊摆摆手,让人将他脸上的竹纸都撤去。
    田黑狗眼前一亮,就像从无边黑暗的阴间又活转了一样,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喘着气,声嘶力竭的叫道:“我说!”
    卫鹰不爽了,给田黑狗脸上来了一巴掌,怒道:“这么没骨气,还当什么盗墓贼?好多招数都没使呢,真没劲……”
    田黑狗很想问一问,有没有骨气跟是不是盗墓贼有什么关系?但是听到卫鹰后半句话,顿时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小兔崽子跟那个黑脸的一个样,太特么狠了……
    房俊仿佛没听见田黑狗的求饶,对卫鹰说道:“准备准备,给这位壮士梳洗一番。”
    “诺!”
    卫鹰兴奋的跳起来。
    “等等!”田黑狗喘着粗气,大叫道:“为何要给我梳洗?是不是要杀我?我说,我全都说还不行吗?是袁横让我来的,他只是让我来踩踩路,我是偶然发现那个墓葬,才会去盗掘了……”
    也不用审问,自己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清楚明白。
    一个活在阴暗龌蹉里的盗墓贼而已,一旦发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许许多多残忍歹毒的刑罚,什么义气什么信用全都不翼而飞,只能祈求自己活命……
    这个田黑狗与袁横乃是酒肉朋友,前几日拿出十贯钱,求田黑狗帮忙,踩叹终南山中一处废弃军营的虚实,包括每日里卫兵的巡查路线已经时间间隔。
    田黑狗贪图这钱赚的容易,便欣然应诺。
    结果连续来了两天,却意外发现了一座古墓,看那形制,必是贵族无疑,顿时喜出望外,将袁横的托付忘到脑后,花了三天时间才打通了古墓的墓室。
    谁知刚刚得手,结果……
    还有一点,这个袁横是郧国公张亮的假子。
    “张亮?”房俊皱皱眉毛,看来这个老家伙是盯上自己了。
    大抵是因为自己突然藏进山里搞这个什么试验场,被他以为是个绝佳的时机,想要趁机将自己除去,却又怕万一失手被人联想到他头上,所以托付这个盗墓贼前来查探虚实。
    只要摸清房俊的底细,张亮大可以派遣一队精锐的兵卒化装成盗匪,将房俊除掉,以雪耻辱。
    房俊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被人欲置于死地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没有再多问,他相信这个盗墓贼的话都是实话。
    除了屋子,站在门口望着天空,心里仔细的盘算着。
    卫鹰跟了出来,低声问道:“家主,是否将那些梳洗啊、棍刑啊、披麻戴孝啊,都拿出来用用?依小的看,那家伙没说实话呀……哎呀!”
    房俊狠狠在这小子后脑勺扇了一巴掌,难道幼儿时期经历坎坷的熊孩子都有暴虐的倾向?
    “那些刑罚不过是闲来无事跟你等闲聊所说,那等惨绝人寰、丧心病狂的酷刑,岂是正义之人所能用的?当个笑话说就算了,若是将其用于自己族人身上,尔与那些蛮夷胡虏有何区别?”
    房俊不得不郑重警告一番,同时心里暗暗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跟这帮小子胡乱吹牛,说自己懂得多么多的刑罚……
    卫鹰被收拾了,唯唯诺诺不敢再说,心里却想:不能用在自己族人身上,那用在外族身上就没事咯?
    “待会儿跟宝柱他们几个商量一下,想个法子将这个盗墓贼放了,但是要做出让他相信是他自己跑掉的假象。”
    房俊交代了一句,再不多说,打个哈欠背着手,嘟囔一句“以后怕是不能好好睡觉啦”便回了卧房。
    只留下卫鹰一脸呆滞:“放了?”
    这小子挠挠头,隐隐领悟了房俊的意图,不过还是很不甘心,唉声叹气的往回走,心想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以试试那些很有意思的刑罚,却不得不放弃了,多可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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